四根金鏈牢牢鎖住中年男子的四肢,讓他懸于半空,一根剿龍刺深深扎進他的脊梁骨。
男子身上,數不清的鞭痕。
韓清面不改色的站在這個瘦骨嶙峋的男人身前:
“魔人袁天刀,你可真是骨頭硬,要生不能,要死不得,這么多年,就是不肯透露祖龍隕身之處嗎?”
男子抬起頭:
“因為我知道,說了會死。”
“當初武極擒我時,我也就立誓,不會讓他拿到祖龍骨,不會讓這天下,他一人說了算。”
韓清眼神犀利:
“袁天刀,祖龍骨的事,你可以爛死在心中。”
袁天刀頗為疑惑:
“那你救我,是為了什么?”
韓清轉過身:
“我要以舊世骸骨鑄新劍,鑿天道,葬龍庭,拂曉盟中,六星歸位,就差你一子。”
袁天刀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放蕩大笑,這么多年,他從未如此暢快過:
“好謀劃,原來那個人是你。”
“這點東西,不需要我替你解吧。”
“沒了八卦金門鎖,這些等同兒戲。”
袁天刀雙拳擰緊,只喊道一個震字,四條金鏈瞬間斷裂,他身上那根剿龍刺,硬生生被他逼出體外。
“我要先拿回我的刀。”
“有人會幫你。”
韓清走出地牢,袁天刀半跪:
“恭送盟主。”
韓清走出漱玉泉的那一刻,一則驚天秘聞在江湖中流傳出去,大大小小的情報機構如同炸了膛一般,口舌之爭熱火朝天。
夜已深,可被譽為江湖天網的百曉樓燭徹一夜:
一個老乞兒走到一間書齋前,掏出腰間的一塊青銅令,上面的圖案是一只猙獰的三眼蛛。
書齋門開,只見一副精裱的字帖筆走龍蛇,掛于大堂的正墻上:
蛛不吐絲,則網朽于風;人不知秘,則命斷于晝。
一個少年白發的女子,坐在木輪椅上,捧著一本書,眉頭微皺:
“老徐,看來傳聞是真?”
老乞兒一路奔波,從汴梁到昌州,晝夜奔程,一滴茶水也沒喝過。
他拿起一壺水,咕嚕咕嚕灌了個痛快:
“不僅為真,還有些蹊蹺,否則,我一把年紀,也不會親自跑一遭。”
“拂曉盟盟主相傳十年足不出戶,便掌了天下事,今日出了山門,還闖了血影司,救走了魔人袁天刀?”
老乞兒點點頭,女子放下手中書,揉了揉太陽穴:
“可拂曉盟盟主一向行事低調,這么多年,我苦尋他的蛛絲馬跡,卻分文不獲。現在如此高調,似乎,不太像他的風格?”
一問給老乞兒一蹦三尺高,他伸出兩根手指:
“情報不可能有誤,而且還有兩個人,出現在了汴梁城。”
“哦?”
“青鋒錄上第十人酒劍仙葉孤鴻,青衣門圣手上官水月。”
這兩個人名給女人帶來的思考量極度爆炸,她身為百曉樓樓主,只要你姓名留在江湖,她就能在腦中調出你的一份生平報告。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是千絲萬縷的蛛網,她要做的,是剝絲抽繭,找出最大的可能性。
老乞兒其實也有些困惑:
“葉孤鴻是莊南華的棄徒,上官水月是青衣門門主的愛女,按道理說,他們兩個,八竿子搭不著。”
女人眼神反而變的平靜:
“我還知道一些秘聞,心中有一個大膽的推測,但不方便明說,會有禍端。”
老乞兒捂起耳朵:
“你說我也不會聽。”
此時書齋門又被人叩響,只聽門外人道:
“做筆交易,穩賺不賠的買賣。”
既然是買賣,就沒有穩賺不賠的道理,聽來人說話口氣如此自信,女子讓老乞丐推自己出去看看。
書齋的門開了,只見一個跛腳郎中,手中立著一塊百衲醫幡,在寒夜中,站住跟腳。
女子的白發在夜風中稍許凌亂,她似乎提前猜到了這筆交易是什么:
“好腿難走江湖道,瘸腿不渡鬼門關。他人醫者是懸壺濟世,而你懸的,卻是人心鬼胎,鬼醫陳步安,你在江湖,銷聲匿跡十年有余了!”
陳步安一笑:
“我退居幕后,做了個清閑藥師,不用整天和死人做買賣,和閻王打交道,日子逍遙自在。”
“你入了拂曉?”
陳步安不急著回答,而是摸了摸自己的一瞥胡須:
“我就早聽聞百曉樓樓主與我盟主齊名,足不出戶可知天下事,記憶超群,殫精竭慮,故而少年青絲覆雪,被江湖人尊稱一聲雪樞娘娘,今日一面,不假。”
“貴盟主可是掌字,我不過一個知字,一字之差,就差了個天差地別,怎敢齊名。”
陳步安大笑三聲,看向了女子的腿,開門見山:
“我能醫好它。”
老乞兒看著寒風中,郎中要倒不倒的寒磣樣子,有點信不過:
“為了我樓主這雙腿,我們百曉樓找盡了天材地寶,請遍了江湖名醫,你一個坡腳郎中,能醫好我樓主的腿?”
陳步安立穩了那道醫幡,信誓旦旦道:
“醫者不自醫,我留著這只跛腿,是為了記住一些事,我能來,就說明我有把握。”
女子心知,陳步安這百納醫幡救的都是閻王生死簿上打過勾的人,他取救命之人衣服一角,制成了這醫幡,一般疑難雜癥,都不配上他醫幡。
醫好我的腿,不在他話下,可女子搖搖頭:
“我不能拿我私人的事,賭上我百曉樓上上下下千余人口的命。”
陳步安頭一回見如此性情的女子,眼中頗為贊賞:
“不,我盟主只要求你做到八個字,并非要收編你百曉樓。”
女子抬眼,陳步安緩緩道:
“瞞天過海,勿露風聲。”
女子還在猶豫不決,此時,書齋里走出一個年輕人,幫女子做了決定:
“這筆買賣,我替她接了!”
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今科狀元人生得意,明日白馬入京都。
韓清在汴梁的最后一件事,是去狀元郎家中作客。
學無止境,夜半三更,書房燈火通明。
韓清嘴角掀起一絲嘲諷,敲了敲門:
“賞個薄面,我替獄中你的同窗,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