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撲向那道暗門,用匕首撬開銹蝕的銅環。
肩頭狠狠撞上石板,整個人擠了進去。
身后轟然閉合,黑液拍打在門縫上,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沈青瓷的喊聲被徹底隔絕。
唯有門縫透進一絲青光,映在對面墻上,像一條垂死的蛇。
空氣冷得刺骨,我靠墻喘了兩口氣。
右臂的傷口在剛才的沖撞中崩裂,鮮血順著指尖滴落。
我沒時間包扎,而是摸出一枚袁大頭,在掌心滾了滾。
隨即輕輕拋向身前三步遠的地面。
銅板落地,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響。
兩側墻洞“嗖嗖”射出鐵箭,轉瞬釘入對面的石壁中。
箭簇泛著幽藍,顯然是見血封喉的毒藥所浸。
離地三尺,專取行者胸腹。
我蹲下身,將匕首插入磚縫,借著反光掃視四周。
這是一間四方暗室,長不過十步,寬約六步。
地面由青石磚鋪就,磚縫間嵌著暗褐色的血漬。
踏上去腳下微微發澀,仿佛碾著陳年的碎屑。
墻壁上嵌著八尊青銅鑄就的獸首。
眼窩里嵌著暗紅石珠,隨著我的移動緩緩轉動。
正對門扉的墻面上,刻著“九鼎歸墟”四個大字。
筆劃深峻,如鑿山骨,字口邊緣隱隱流轉著金屬般的冷光。
中央立著一具黑曜石棺,棺蓋厚重,四角雕著螭吻銜環。
棺前散落著幾具白骨,姿態怪異而恐怖。
有的手骨插進胸腔,有的頭骨仰天張口,仿佛死前承受了巨大痛苦。
其中一具尸骨的右手死死攥著半截玉牌,指節發黑。
顯然曾觸碰過什么不該碰的東西。
我貼著墻根移動,左手拇指抵住刀柄,右手抽出第二枚袁大頭。
這次我沒扔,而是用刀尖挑著,緩緩伸向石棺前方的地面。
刀尖剛壓上一塊石磚,獸首的眼珠猛地一顫。
我立刻縮手,下一秒一道冷箭從角落射出。
擦過刀尖,釘進對面墻縫。
箭是從一尊青銅鶴口中射出的,鶴首低垂,眼珠竟與我的心跳律同頻。
并非所有機關都彼此相連。
我記下鶴的位置,在腦中勾勒出一條安全路徑。
從門口到石棺,須繞過三塊松動的地磚。
兩處藏有機關的墻洞箭眼,以及那具自行運轉的鶴形傀儡。
最危險的是靠近棺首的三步,那里毫無遮擋。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頭痛稍稍緩解。
剛才在井底,金手指連續觸發兩次。
鼻血流得太多,視線邊緣已開始發黑,不能再拖。
我從內袋取出第三枚袁大頭,用匕首在銅板邊緣劃出一道缺口,然后輕輕放在靠近石棺的第一塊安全磚上。
銅板轉了半圈,悄然停歇,獸首眼珠微微轉動,卻未觸發機關。
我邁出第一步,第二步。
第三步踩上銅板,身體前傾,右手迅速探出,觸碰石棺邊緣。
金手指瞬間啟動,畫面炸開。
一名穿皮甲的男子掀開棺蓋,臉上浮現狂喜。
下一瞬,四面墻洞齊射鐵箭,他身體瞬間被釘穿,十二支箭貫穿四肢與軀干,如同被釘在墻上的標本。
他并未立刻死去,眼球暴突,瞳孔倒映出角落一塊松動的石磚。
磚后藏著一根青銅拉桿,若提前拉動,便可關閉所有箭孔。
他張嘴欲喊,喉嚨卻已被箭矢貫穿。
畫面跳轉。
他倒地前的最后一眼中,棺內緩緩伸出一只干枯的手。
五指彎曲如鉤,慢慢合攏。
金手指關閉,我猛地將手收了回來。
鼻血滴落在石棺上,順著“九鼎歸墟”的刻痕緩緩流下。
頭痛如燒紅的鐵絲在顱內攪動,左眼視野模糊,右眼卻異常清晰。
我緊咬著匕首的柄,竭力壓制住腦中翻涌的暈眩。
那塊松動的石磚在西北角。
我繞過去,發現磚面有細微劃痕,顯是被人多次推動。
我用匕首撬開邊緣,緩緩下壓。
“咔!”
一聲輕響從墻內傳來,仿佛機括松脫。
兩側墻洞的箭孔閉合,青銅獸首眼珠停止轉動,恢復死寂。
但那尊青銅鶴依舊低著頭,眼珠微轉。
獨立機關仍未解除,我退回石棺前方,盯著那三步空地。
鶴的射程覆蓋整個區域,除非它轉向死角,否則無法靠近棺首。
我屏住呼吸,觀察鶴首轉動的節奏。
它每轉一圈,停頓一秒,隨即反向轉動。
死角位于正對墻壁的九十度夾角處,持續時間不足半秒。
機會只有一次,我將匕首插入地面縫隙。
刀面朝向鶴首,借反光觀察其眼珠動向。
當它轉向死角的瞬間,我猛然撲出。
身體騰空,左手直抓棺首邊緣。
就在我指尖即將觸到棺蓋時,鶴首突然加速回轉。
“嗖!”
冷箭破空,我擰身側避,箭矢擦過左肩。
帶起一串血珠,釘入身后的石墻。
我落地未穩,雙手已按上棺蓋,寒意如針,直透骨髓。
石棺表面緩緩滲出暗紅色的液體。
沿著“九鼎歸墟”四字蔓延,宛如鮮血在紙上悄然洇開。
我用力撐起雙手,正要將它推開。
剎那間,指腹微微一顫,傳來一絲異樣的震感。
不是來自石棺,是內袋里的玉牌。
它在發燙,貼著胸口的位置宛如燒紅的烙鐵。
我騰出右手,將玉牌抽出一角。
青光從縫隙中溢出,與石棺上的血紋產生共鳴,頻率完全一致。
這絕非偶然。
玉牌與石棺正在互相感應。
我正要收回玉牌,眼角余光卻瞥見棺側刻著一行小字。
“血啟者生,玉啟者死。”
字跡極細,若非玉牌青光映照,根本無法察覺。
我盯著那行字,心臟猛地一沉。
沈青瓷說,必須將兩塊玉牌同時插入,才能開啟。
但她沒提,用玉牌開棺的那一刻,命就沒了。
我握緊玉牌,指節發白。
同時在心里沉思,如果不用玉牌,改用血呢?
我低頭看向左肩的箭傷,血正順著胳膊往下流。
我抬起手,讓一滴血落在棺首中央。
血珠墜落,觸及石面的瞬間,血紋驟然收束,向中心聚攏,旋即化作一道漩渦般的紋路。
“嗡!”
石棺發出低頻震動,棺蓋邊緣裂開一道縫隙。
有反應。
我正要再滴一滴血,身后突然傳來金屬摩擦聲。
我猛地回頭,那尊青銅鶴的頭顱緩緩轉向我。
眼珠赤紅,嘴角竟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內部齒輪咬合的機械結構。
它不是裝飾,是活的。
我迅速將玉牌塞回內袋,雙手再次按上棺蓋,用力上抬。
棺蓋移動半寸,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我咬牙,手臂上青筋暴起,緩緩將雙臂向上抬。
縫隙擴大到一掌寬。
突然,一股寒氣從棺內涌出,夾雜著腐臭與鐵銹的氣息。
鶴口張開,一支冷箭已搭上機關。
我抬頭,死死盯住那即將射出的箭矢,雙手死死撐住棺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