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里那行字像刀刻進腦髓,我攥著殘圖的手指僵了半秒。
三短三長,七次循環,不是求救,是警告。
可還沒等我把圖塞回內袋,樹影間已有殺意逼近。
我貼著老松后側滑步,左肩傷口被風一激,整條手臂頓時麻木。
夾克內袋中的玉牌與殘圖緊貼在一起,剛才還滾燙如火,轉瞬卻冷得像冰。
拇指抵住刀柄,匕首在掌心悄然轉了個角度,刃口朝外。
前方竹林窸窣作響,三人呈扇形逼近,腳步壓得極低。
右側那人腰間懸著一枚銅鈴,步履輕移間,鈴聲幾不可聞。
卻讓廟中那尊青銅鶴腹內的機括微微顫動。
他們不是來殺我的,是來逼我交出東西。
我從內袋摸出一枚袁大頭,指腹摩挲著邊緣的齒紋。
上一次用它引開追兵,結果對方繞過銅板直追路線。
說明他們早知道我要去哪,現在不能再用老招。
我把銅板夾在指間,猛地朝竹林深處彈出。
銅板撞上枯竹,“啪”地一聲脆響。
左側追兵立刻偏頭,弩手視線也隨之一偏。
我趁機撲出,右前方那人反應最快,短刃橫切而來。
我矮身避過,匕首自下撩起,劃開他咽喉。
血噴在我臉上,溫熱的。
他倒下的瞬間,左手小指抽搐了一下,我順勢抓住他掉落的短刃。
金手指立刻啟動,畫面如潮水般涌出。
這人蹲在廟內墻角,用工具撥動一塊石磚,機關槽里嵌著青銅片。
這人蹲在廟內墻角,用工具撬動一塊石磚,機關槽中嵌著青銅片。
他身后站著蒙面人,低聲說道:“三組聯動,錯一位,死”。
他點頭,合上磚面,退后兩步。
三秒后,畫面終止。
我甩掉短刃,鼻血已順著人中流下。
視野邊緣泛起黑霧,但我看清了這廟的機關是連鎖的,一處觸發,三處響應。
我拖著傷臂后退,腳跟撞上廟門殘垣。
身后就是廢墟,斷梁橫七豎八,那尊青銅鶴仍立在基座上,眼窩赤紅。
追兵已逼近,三人一組,交替掩護,弩手在十步外重新搭箭。
我腳下故意一滑,整個人跌在碎石堆上,膝蓋磕得生疼。
肩上的舊傷應聲撕裂,鮮血順著衣袖緩緩滲出,一滴一滴砸進塵土。
我讓血落在青磚接縫處,一滴,兩滴,三滴。
他們信了。
三人踏進大殿區域,腳步謹慎,卻未停步。
我死死盯住青銅鶴脖頸處的齒輪,它射出冷箭后,機關沒能徹底回位。
齒輪歪斜著卡在第三節關節,縫隙里透出一絲不尋常的滯澀。
我猛地抬腳,踹向基座。
青銅鶴晃了半圈,齒輪“咔”地咬死。
屋頂橫梁驟然崩裂,粗重的木料挾著煙塵砸落,正中那人的脊背,骨骼斷裂的脆響清晰可聞。
另一人尚未反應,石匾已壓住他的小腿。
痛呼卡在喉嚨里,我已撲至,匕首沒入他后頸,動作干脆利落。
第三名追兵轉身要逃,我抓起地上碎石擲出,擊中他腳踝。
他一個趔趄,我箭步上前,手已按在他腰間的短刀上。
金手指再啟。
工匠在墻后拉動鐵索,地面磚塊翻轉,下方是深坑,布滿鐵刺。
他拉動三次,確認機關運行無誤,才封上磚面。
我翻身躍開,“轟”地一聲,那人腳下磚面塌陷。
整個人墜入坑中,鐵刺貫穿胸腹。
他懸在半空,喉間發出斷續的咯咯聲,十指死死摳住磚縫。
卻抵不住身體一點點下滑,力竭的指尖在墻面劃出細微的刮痕。
我喘著氣,靠在坍塌的墻上。
鼻血流得更急,滴在殘圖上,又被我抹去。
玉牌依舊冰冷,殘圖也無光,像是被什么東西壓制住了。
腳步聲從廢墟另一側逼近,這次只有一人。
他走得很慢,靴底碾過碎石,發出規律的摩擦聲。
右手握著一柄短戟,戟刃泛黑,顯然淬過毒。
左臂垂在身側,六指微微蜷曲。
他止步于五步開外,默然不語,只緩緩抬起手,以戟尖輕叩腰側鈴鐺,一聲輕響劃破寂靜。
廟內青銅鶴的眼珠又亮了。
我知道他是誰,守隱人里的頂尖獵手,專殺持圖者。
他們的首領。
我握緊匕首,拇指抵住刀柄的習慣動作又來了。
他盯著我,右眼是青金石義眼,反著幽光。
他忽然動了。
短戟橫掃,快得幾乎看不清軌跡。
我揮臂格擋,金屬撞擊的瞬間,震得掌心發麻,虎口隱隱作痛。
他第二擊直取胸口,我后仰避讓,戟尖劃開夾克,留下一道血痕。
第三擊自上劈下,我翻滾躲開,匕首在地面劃出火星。
他不出聲,動作卻有節奏,每一擊都卡在我呼吸的間隙。
我意識到他在試探,試探我是否還能動用金手指。
我故意露出左側破綻,他果然突刺。
就在戟尖逼近胸口的瞬間,我觸碰到刃面。
金手指爆發,畫面出現。
沙漠深處,一座青金石祭壇,他跪在地上,右眼血肉模糊。
有人將一顆青金石嵌入眼眶,他慘叫,身體抽搐。
祭壇上刻著“觀者不死,盲者方見”八個字。
儀式結束,他睜開右眼,石珠內浮現出密文。
三秒后,畫面消失。
我猛地低頭側滾,匕首自下而上,劃開他右臂經絡。
他動作一滯,短戟偏了半寸,擦著我頸側釘入地面。
他低頭看向傷口,沒有流血,但整條右臂卻垂了下來。
“你看過死前三分鐘。”
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但你看不到我的。”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沖上腦門,壓住金手指帶來的頭痛。
視野邊緣的黑斑在擴散,但我還能動。
我躍上殘墻,抓起一塊刻著“九鼎歸墟”的血紋磚石。
磚面滲出的暗紅液體,緩緩蜿蜒,如同凝固的血痕。
他抬頭看我,青金石義眼閃過一絲波動。
我把磚石砸向廟后那根承重柱。
柱基早被機關震動松動,磚石一擊即裂。
整片廟墻轟然傾塌,煙塵沖天。
他被落石砸中,身子埋進瓦礫,短戟卡在石縫里,動彈不得。
我站在斷墻上,喘著粗氣。
他仰頭看向我,唇角微微上揚,竟露出一絲笑意。
左手六指緩緩抬起,輕輕敲了敲腰間鈴鐺。
廟內青銅鶴的齒輪,又開始轉動。
我立刻明白,他不是被壓制,是在等我觸發更大的機關。
剩余追兵從兩側包抄,腳步未亂。
他們沒沖上來,而是站定,形成新的包圍圈。
弩手重新鎖定,箭尖對準我心臟。
我靠墻站著,鼻血流進嘴角,喉嚨發苦。
殘圖還在內袋,但玉牌毫無反應,像是被徹底切斷。
我摸了摸夾克內袋的紅繩,三枚袁大頭還在,最后一枚邊緣已被磨平。
我不能留在這兒。
于是抓起地上的一截斷弩,用盡力氣擲向遠處樹叢。
斷弩撞上枯枝,發出一聲輕響。
追兵果然分神,兩名弩手偏轉了角度。
我轉身沖向密林。
左腳剛邁出,肩傷牽動神經,膝蓋一軟。
我咬牙撐住,借樹干撐起身體,繼續往前。
霧越來越濃,五步外已看不清輪廓。
身后傳來低沉的笑聲,不是從廟里,是從我背后三步遠的地方。
我猛地轉身,匕首橫擋。
一道黑影站在霧中,正是那首領。
他右臂還垂著,左臂卻已抬起,六指張開,掌心托著一顆暗紅石珠。
那顆珠子,原是鑲在玉牌邊上的。
他輕輕一捏,珠子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