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沒錢,可前兩天二弟要給金寶買豬油拌飯和甜糕,您二話不說就掏出五十文,給得可爽快。”
“那是金寶!金寶可是咱老陸家唯一的嫡親長孫!將來要繼承香火、撐起門戶的人!怎么?給孩子花點錢你也計較?還跟個奶娃子較勁?”
王金蓮猛地提高嗓門,唾沫星子都濺了出來。
“我不是計較!地里活我干得最多,寒冬臘月里我天不亮就上山打獵,打的兔子、野雞、野豬,全拿到鎮上賣了錢,一分不剩都交回家里。成親時你說日子緊,先湊合,等寬裕了再添東西,我信了!我體諒你,我沒抱怨!”
陸子吟嘆了口氣,眼神黯淡。
“可現在我要置辦點家用,想給媳婦添點東西,讓她住得體面些,您又說沒錢?這公平嗎?”
他眼眶微紅,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是不是我從小就不該指望這個家?”
“胡說八道!你不是親生的還能是誰的?難不成是撿來的?”
陸根生一聽這話,頓時心慌。
他趕緊轉頭瞪了王金蓮一眼,壓低聲音。
“給老大一百文,別太偏了!傳出去像什么話!老大也是兒子,又是長子,再這樣下去,家里還怎么安寧?”
“以后這種混賬話少說!再敢說,我撕了你的嘴!”
王金蓮咬咬牙,一臉心疼地從懷里掏出一個破舊的布包。
她遞過去時,眼神都不肯多看一眼。
“省著點花!一家子張嘴吃飯,柴米油鹽,娃娃穿衣,哪哪都要錢!別再為這事鬧了!再鬧,誰都別想安生!”
見好就收吧,反正他本來也不是沖著這點錢來的。
他要的是一個態度,被公平對待的尊嚴。
“謝謝娘,地里也沒啥活了,我先帶媳婦出門,去鎮上轉轉。晚飯我們回來做,您和爹也別忙了。”
他拉著趙蘇蘇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剛出大門,趙蘇蘇就發現陸子吟臉色立馬變了。
她心里一愣,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他一下。
“你剛剛是裝的?”
“也不全是裝的,走,我帶你去個地方,邊走邊說。”
陸子吟語氣輕快,眼里帶著幾分神秘的笑意。
話音未落,已經自然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陸子吟牽著她穿過村口那幾棵歪脖子老槐樹。
不多會兒出了村子,他帶著她拐到后山一個偏僻角落。
那兒有間快塌了的老屋。
“這是哪兒?”
趙蘇蘇打量著這間破敗的老屋,眉心微蹙。
“陸家的老宅,荒了好些年,是我的秘密地盤。”
他目光掃過四陸雜草,語氣里竟有幾分驕傲。
“小時候我就喜歡躲這兒,誰也找不到我。現在嘛……”
他側頭看向她,嘴角一勾。
“多了一個能帶進來的人。”
他握緊她的手,“來,答應你的加餐,這就安排上。”
他眼神亮晶晶的,語氣里滿是期待和神秘。
她跟著他走進廢屋,屋內光線昏暗。
只見他撥開一堆干枯的樹枝,露出塌了一半的廚房。
屋子破是破了,但奇怪的是,鍋碗瓢盆居然干干凈凈。
趙蘇蘇瞪大眼睛,眉頭輕挑。
“這些……都是你收拾的?”
她指尖滑過碗沿,果然沒有沾上半點塵土。
他蹲下身,扒開地上的枯草和糾纏的藤條,露出一塊被泥土半掩的厚木板。
他伸手一掀,木板應聲而起,竟露出個黑乎乎的地洞。
“走,瞧瞧我的寶貝存貨!”
陸子吟咧嘴一笑,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跳進地洞里。
片刻后,他的聲音從底下傳來。
“下來嗎?看看?”
“好啊!”
趙蘇蘇本來就對這兒挺好奇,二話不說就跳了下去。
就在她以為要摔個結實的時候,整個人直接撲進了一個溫暖的懷里。
一縷熟悉的味道鉆進鼻尖,還有一絲他衣領上淡淡的皂角香。
她立刻意識到是陸子吟,頓時臉一紅,聲音帶著嗔怪。
“快放下我!你也不說一聲要接,嚇我一跳。”
“怕你摔著。”
陸子吟帶著一絲輕笑。
他的手順勢滑到她手邊,輕輕牽住,“別怕,有我在。”
他摸出一根火柴,“嚓”地一聲,火光驟然亮起。
隨著光線擴散,地窖的模樣也一點點清晰起來。
四面都是夯得不太平整的黃土墻,坑坑洼洼,卻透著粗獷的踏實感。
頭頂上架著幾根粗壯的老榆木,毫無腐朽之態。
這地方應該是老宅子原來就有的地窖,后來又被仔細加固過。
空氣涼絲絲的,卻不潮濕。
趙蘇蘇的目光慢慢掃過去,先是落在墻角的一處空地上。
那里規整地擺放著四個竹筐,邊角有些磨損,卻看得出主人很愛惜。
緊挨著竹筐的是五個陶壇,一看就是鄉間土窯燒制的老物件。
邊上還有一個舊木箱。
她有點發愣,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
“這些東西……不會真是糧吧?”
她心頭猛地一跳,像是撞上了一件不敢相信的事。
這年頭誰還敢私藏這么多糧食?
被抓到可是要坐牢的。
陸子吟察覺到她的緊張,輕輕牽起她的手,人莫名心安。
“當然是糧。我帶你下來,就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小秘密。”
他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一點笑意,卻又透著鄭重。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最邊上一個竹筐的一角稻草。
里面滿滿當當全是糧食,一看就是曬得正好。
種類還挺全,幾乎把這一年能收的主糧都齊了。
看完筐,她又轉頭去看那排陶壇。
壇口都用干荷葉蓋著,麻繩一圈圈扎得緊緊的。
她好奇地伸出手,掀開一個荷葉,一股咸香立刻鉆了出來。
可當她看向最后兩個壇子時,腳步卻頓住了。
那兩個壇子和其他的不一樣,而且封得格外嚴實。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點了點壇子邊緣,聲音有些發顫。
“這兩個……裝的是啥?能開一個看看嗎?”
陸子吟笑了笑,目光溫柔。
“這是封壇肉,我來弄。今晚咱就吃這個。”
剛掀開一點壇蓋,還沒完全打開,一股濃郁的香味就猛地沖了出來。
那味道霸道得很,瞬間勾起了人的食欲。
趙蘇蘇喉嚨不由自主地動了動,差點流口水。
她忍不住湊近瞧,鼻尖幾乎貼上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