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顧家地宮
雨后的顧家老宅廢墟散發著潮濕的泥土氣息。
阿蠻踩著青石板小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十年了,自從那場滅門之災后,她再沒踏足過這個曾經的家。雜草從石板縫隙中鉆出,纏繞著她的腳踝,仿佛在無聲地挽留。
"阿姐,是這里嗎?"四郎跟在她身后,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角。男孩手腕上的味鼎紋今天格外活躍,泛著淡淡的金光。
"嗯,祠堂就在前面那棵老槐樹后面。"阿蠻指向一處被野草淹沒的廢墟,"顧清嵐說地宮入口在祠堂下面。"
自從皇城一戰平定壽王叛亂后,玄宗皇帝履行諾言,為顧家平反昭雪,歸還了被抄沒的祖宅。但阿蠻和四郎遲遲沒有搬回來——這里承載了太多痛苦的回憶。直到三天前,四郎在睡夢中突然坐起,用顧清嵐的口吻說"地宮中有恢復味覺的方法",他們才決定回來一探究竟。
穿過半人高的雜草叢,祠堂的殘垣斷壁出現在眼前。曾經莊嚴肅穆的建筑如今只剩幾根歪斜的立柱和半面搖搖欲墜的墻。最令人驚訝的是,祠堂中央的地面竟然塌陷出一個黑黝黝的大洞,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撕開的。
"這..."阿蠻驚訝地蹲在洞邊,"有人來過?"
四郎湊近洞口,味鼎紋突然大亮:"不對...這是被'叫醒'的..."
"叫醒?"
"地宮有自己的意識。"四郎的聲音變得低沉,眼中閃過一絲不屬于孩童的智慧——顧清嵐的意識又在影響他,"它感應到了鼎語者的到來,主動打開了入口。"
阿蠻從行囊中取出火折子,點燃準備好的火把。跳動的火光驅散了洞口附近的黑暗,露出一段向下的石階,上面覆蓋著厚厚的青苔。
"我先下。"她將火把遞給四郎,自己抽出腰間的菜刀——那把融合了圣鼎之力的神奇武器,如今是她最信賴的伙伴。
石階濕滑陰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年的草藥味,混合著某種金屬的氣息。阿蠻數著臺階,到第三十六級時,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圓形地宮呈現在面前,規模遠超他們在皇陵見過的那個。
"天啊..."阿蠻不禁驚嘆。
地宮墻壁上鑲嵌著無數發光的晶體,像星辰般照亮整個空間。中央是一個青銅祭壇,比皇陵那個更加精美復雜,上面刻滿了與四郎味鼎紋相似的圖案。最引人注目的是祭壇上方懸浮著的一個小型鼎器,通體晶瑩剔透,如同水晶雕琢而成。
"五味鼎..."四郎——或者說四郎體內的顧清嵐部分——敬畏地低語,"顧家真正的至寶。"
阿蠻剛要上前,身后突然傳來白猙的低吼。守護獸不知何時跟了進來,銀白色的毛發根根豎起,五條尾巴上的眼睛全部睜開,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有危險?"阿蠻立刻進入戒備狀態。
白猙沒有回答,而是走到祭壇前,用鼻子輕輕觸碰了一下地面。令人驚訝的是,祭壇上的水晶鼎隨之亮起,投射出無數光點,在地宮頂部形成一幅星空圖。
"這是..."阿蠻仰頭看著那些閃爍的光點,突然認出幾個熟悉的星座,"北斗七星?"
"不全是。"四郎走到她身邊,小手指向星空圖的一角,"看那里,多了一顆星...那是三百年前的天象,當時有一顆彗星劃過..."
阿蠻這才注意到,星空圖中確實有幾處與現在的夜空不同。更奇怪的是,那些"多余"的星星都呈現出不祥的紅色。
"噬味魔..."她突然明白了,"它們來自星空?"
四郎點點頭,走到祭壇前,小手輕撫上面的刻紋。隨著他的觸碰,刻紋逐一亮起金光,組成一行古老的文字:
"以鼎為舌,以心為味。"
"這是什么意思?"阿蠻湊近查看。
"恢復你味覺的關鍵。"四郎的聲音又變成了顧清嵐的腔調,"圣鼎可以重塑感官連接,但需要媒介...一種叫'五味靈泉'的神奇泉水。"
阿蠻心頭一跳:"五味靈泉?在哪里?"
四郎正要回答,白猙突然發出一聲警告的低吼。守護獸的銀毛全部炸起,五條尾巴指向地宮入口的方向。
"有人來了。"四郎緊張地說,"不是朋友..."
阿蠻迅速熄滅火把,拉著四郎躲到祭壇后面。黑暗中,入口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呼吸聲,至少五六個人。
"搜!肯定在這里!"一個沙啞的男聲命令道,"黑鼎之主感應到了能量波動!"
黑鼎會余孽!阿蠻握緊菜刀,心跳如鼓。自從壽王兵敗后,黑鼎會表面上已經銷聲匿跡,沒想到還有殘黨在活動。
火把的光亮再次出現在地宮入口處。借著微弱的光線,阿蠻看到四個身著黑袍的人正分散搜索,每人手中都拿著奇怪的武器——像是長矛,但矛頭卻是小型的黑鼎形狀。
"找機關!"為首的黑袍人命令道,"顧家地宮肯定藏著克制我們的東西!"
一個黑袍人恰好走向祭壇。阿蠻屏住呼吸,將四郎護在身后。就在黑袍人即將發現他們時,白猙如同銀色閃電般從暗處撲出,一爪撕裂了那人的喉嚨!
"守護獸!"其余黑袍人驚呼,立刻圍了上來。
白猙傲然立于祭壇前,五條尾巴上的眼睛全部睜開,射出銀光逼退敵人。但阿蠻注意到,守護獸的動作比平時遲緩了許多——皇陵一戰消耗了它太多力量。
"阿姐,我們得幫忙!"四郎急切地說。
阿蠻點點頭,突然靈機一動,指向祭壇上的水晶鼎:"能激活它嗎?像在皇陵那樣?"
四郎眼睛一亮,立刻爬上祭壇,小手按在鼎身上。味鼎紋金光大盛,但水晶鼎只是微微發亮,沒有更強烈的反應。
"不夠...需要更多力量..."四郎咬牙堅持,小臉因用力而漲紅。
黑袍人已經突破白猙的防線,最近的一個距離祭壇只有十步之遙。阿蠻不假思索,一個箭步沖上前,菜刀橫斬,逼退敵人。
"鐵骨族的戰士馬上就到!"她虛張聲勢地喊道,"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黑袍人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虛張聲勢!鐵骨族人都回草原了!"
就在他們對峙時,四郎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阿蠻回頭一看,只見男孩全身被金光籠罩,小小的身體懸浮在半空中,水晶鼎則劇烈震動,發出刺耳的嗡鳴。
"四郎!"阿蠻想沖過去,卻被兩個黑袍人攔住。
"別打擾他!"白猙的聲音突然在阿蠻腦海中響起,"他在接受先祖記憶!"
四郎的尖叫變成了某種古老語言的吟誦,聲音不再是孩童的稚嫩,而是混合了無數男女老少的聲線。地宮墻壁上的晶體隨之亮起,將整個空間照得如同白晝。
"不!阻止他!"為首的黑袍人驚恐地大喊,"他在喚醒顧家的記憶封印!"
太遲了。四郎——或者說通過四郎發聲的顧家先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最終化為一聲震耳欲聾的宣告:
"噬味魔非我族類,乃天外異客!三百年前乘彗星而至,先附武后,再惑皇室!顧家為保社稷,假意投誠,實則以鼎為牢,囚魔其中!"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黑袍人胸口。他們痛苦地捂住耳朵,黑鼎武器紛紛掉落在地,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謊言!都是謊言!"為首的黑袍人跪地嘶吼,"黑鼎之主才是真神!"
四郎的身體緩緩落下,金光收斂回味鼎紋中。他睜開眼睛,眸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清明:"阿姐...我看到了...顧家從未背叛大唐...我們是故意背鍋的..."
阿蠻震驚地看著弟弟:"什么意思?"
"為了保護皇室顏面..."四郎虛弱地解釋,"武后晚年確實被噬味魔附身,顧家先祖發現后,沒有聲張,而是假裝投靠,暗中打造圣鼎...后來事情敗露,顧家主動承擔了'勾結妖人'的罪名,就是為了不讓天下人知道皇室曾被邪魔控制..."
黑袍人突然暴起,一把黑鼎長矛直刺四郎心口!白猙飛身攔截,卻被另一支長矛刺中腹部。銀色的血液噴涌而出,守護獸發出痛苦的咆哮。
"白猙!"四郎哭喊著想去救助,被阿蠻一把拉住。
"先解決他們!"阿蠻抄起菜刀沖上前去。沒有了黑鼎武器,黑袍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兩名黑袍人倒地不起,剩下兩個見勢不妙,轉身就逃。
阿蠻沒有追擊,而是立刻回到白猙身邊。守護獸的傷勢看起來很嚴重,銀血不斷從傷口涌出,五條尾巴無力地耷拉著。
"堅持住..."阿蠻撕下衣袖,試圖為它包扎,"四郎,有什么辦法能幫它嗎?"
四郎爬到祭壇上,小手顫抖地撫摸著水晶鼎:"五味鼎...傳說能療愈一切傷害..."他咬破手指,將血滴在鼎中,"求求你...救救白猙..."
血滴入鼎的瞬間,一道柔和的金光從鼎中射出,籠罩在白猙身上。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但守護獸的銀毛卻失去了光澤,五條尾巴上的眼睛也閉上了四只。
"它消耗了太多本源力量..."四郎含淚解釋,"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
白猙虛弱地舔了舔四郎的手,然后看向阿蠻:"你的味覺...五味靈泉..."
"在哪里?"阿蠻急切地問。
"西南...三百里...味谷..."白猙的聲音越來越弱,"但危險...黑鼎會的圣地..."
阿蠻剛想追問細節,地宮入口處又傳來腳步聲!她和四郎立刻進入戒備狀態,卻看到喬大郎和幾名鐵骨族戰士沖了進來。
"阿蠻!四郎!"喬大郎滿臉焦急,"你們沒事吧?我們在外面發現了黑鼎會的蹤跡..."
阿蠻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已經解決了。大哥,你們怎么來了?"
"顧沉收到密報,說黑鼎會殘黨往顧家老宅方向集結。"喬大郎檢查著地上的黑袍人尸體,"我們擔心你們有危險,就立刻趕來了。"
四郎突然扯了扯阿蠻的袖子:"阿姐,看這個..."
他指向祭壇底部的一個暗格,剛才的金光無意間將其激活了。阿蠻打開暗格,里面是一本薄薄的冊子,封面上寫著《顧氏藥膳精要》——她母親的字跡!
"這是...娘的手札..."阿蠻顫抖著翻開冊子,里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藥膳配方,最后一頁還特別標注著"四郎專用"幾個字,下面是一系列針對幼兒體質的溫和食譜。
淚水模糊了阿蠻的視線。她仿佛看到母親在燭光下認真記錄這些配方的樣子,看到她在滅門之夜匆忙將這本冊子藏入地宮的場景...
"阿姐..."四郎輕輕抱住她,"我們會找到五味靈泉的...一定會恢復你的味覺..."
阿蠻擦干眼淚,將冊子小心收好。地宮的秘密只揭開了一部分,但已經給了她莫大的希望——不僅是恢復味覺的希望,更是徹底洗刷顧家冤屈的希望。
"走吧。"她拉起四郎的手,"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離開地宮前,阿蠻最后看了一眼懸浮的水晶鼎和墻上的星空圖。那些紅色的異星提醒著她,噬味魔或許來自天外,但對抗它的力量,一直深藏在人間——在顧家的血脈里,在鐵骨族的勇氣中,在普通人守護所愛之人的決心里。
陽光再次照在臉上時,阿蠻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雖然還嘗不到味道,但她知道,那一定是希望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