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掌柜去而復返。
他那雙精明的眼睛,盯著程之韻手上那個裝著棉花種子的小布包。
“顧夫人,在下冒昧再問一句?!彼穆曇舯葎偛诺统亮嗽S多,“你說的那個南洋商人,他手里可還有別的貨?”
程之韻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將那個小布包攥得更緊了些。
這個錢掌柜,果然不簡單。
他前面的所有鋪墊,對紅薯的狂熱,甚至那三十兩銀子,都像是為了最后這個問題而拋出的磚。
他真正感興趣的,或許不是紅薯,而是那個能拿出“神物”的,子虛烏有的“南洋商人”。
“錢掌柜的消息倒是靈通。”程之韻沒有直接回答,她將布包若無其事地塞回袖中,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
“那位商人行蹤不定,我也是機緣巧合才碰上。他手里的東西,想必都是些奇貨,不是我這等人家能輕易問津的。”
這番話滴水不漏,既沒承認也沒否認,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錢掌柜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似乎在判斷她話里的真假。
他深深地看了程之韻一眼,又瞥了一眼旁邊默不作聲,但渾身散發著戒備氣息的顧文玨。
“是在下唐突了。”錢掌柜忽然又恢復了那副和氣的商人面孔,拱了拱手,“既然如此,就不打擾了。契書已立,在下靜候夫人的佳音?!?/p>
他說完,不再停留,轉身快步離去,這次是真的走了。
院子里,安靜得只剩下林頌宜壓抑的呼吸聲。
“之韻,這個人……”林頌宜有些不安。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程之韻走到石桌邊,看著那三錠銀子,“眼下,這才是最要緊的?!?/p>
顧文玨的視線從錢掌柜消失的方向收回,落在了程之韻的身上。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走過去,將那三錠銀子收了起來,交到林頌宜手中。
這個動作,無聲地表明了他的態度。
這個家,從這一刻起,由程之韻說了算。
有了三十兩銀子做底氣,種棉花的計劃立刻提上了日程。
紅薯地不能動,那是全家過冬的口糧。
程之韻看中了院子西邊那片荒了許久的空地,大概有兩畝的樣子,雖然石塊多,土質也差,但勝在離家近,方便照看。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程之韻就扛著鋤頭出了門。
顧文玨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手里拿著一把用來刨石塊的鐵鎬。
林頌宜安頓好兩個孩子,也拿著個簸箕跟了出來,準備撿拾地里的碎石。
一家人正要開始干活,屋門“吱呀”一聲開了。
顧南舟揉著眼睛走了出來,他身后還跟著睡眼惺忪的顧明珠。
“娘,你們做什么去?”顧南舟開口,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去開荒,種棉花?!绷猪炓藴厝岬孛嗣念^。
顧南舟看了一眼程之韻和二叔手里的農具,又看了看母親手里的簸箕,他抿了抿嘴,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轉身跑回屋里,很快又跑了出來,手里多了一個小小的木桶。
“我也去!”他把小木桶往地上一放,仰著臉,話說得又快又硬,“我……我不是想幫你!我是不想讓我娘太累!”
顧明珠見哥哥拿了東西,也跟著跑過去,抱住林頌宜的腿,小聲說:“明珠也幫忙,明珠可以撿小石子?!?/p>
林頌宜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她蹲下身,將兩個孩子緊緊摟在懷里。
程之韻看著這一幕,心里某個地方也軟了一下。
她走過去,對著顧南舟說:“那好,撿石頭的任務就交給你和妹妹了,誰撿得多,中午我給他蒸雞蛋羹吃?!?/p>
“真的?”顧南舟的眼睛瞬間亮了。
“真的。”
一家人,就這么熱火朝天地干了起來。
開荒是件苦差事。
顧文玨揮動鐵鎬,將地里板結的土塊和深埋的石塊一一刨開,他本就有武學功底,力氣極大,鐵鎬在他手里虎虎生風。
程之韻則跟在后面,用鋤頭將大土塊敲碎,再把田壟規整出來。
林頌宜帶著兩個孩子,像勤勞的小蜜蜂,來來回回地將翻出來的石塊撿到木桶和簸箕里,再運到地頭堆起來。
汗水浸濕了他們的衣衫,泥土沾滿了他們的手臉,但沒有一個人喊累。
一連幾天,全家人都撲在這兩畝荒地上。
顧文玨手上的傷口裂了又好,好了又裂,最后磨出了厚厚的血繭。
程之韻的肩膀也酸痛得抬不起來,晚上睡覺都得側著身子。
可看著那片荒地一天天變了模樣,從亂石遍布變得平整松軟,所有人的心里都充滿了踏實的成就感。
這天傍晚,終于將地全部翻好,程之韻累得直接坐在了地頭。
她調出系統面板看了一眼。
【成功開墾荒地,積分 10】
【當前積分:11分】
看著那個孤零零的數字,程之-韻嘆了口氣。
這點積分,什么也做不了。棉花種子是兌換出來了,可后續的肥料,抗蟲害的藥劑,都需要積分。
前路漫漫,依然充滿了不確定。
就在她發愁的時候,腦海里的系統面板忽然閃爍了一下,跳出了一行新的提示。
【隨機任務激活:鼠輩橫行】
【任務描述:宿主居住的院落及田地,存在嚴重的鼠患,它們偷吃糧食,破壞作物根莖。請在十日內,肅清院內所有老鼠?!?/p>
【任務獎勵:每成功消滅一只老鼠,獎勵積分 2。成功找到并搗毀鼠窩,額外獎勵積分 10。】
抓老鼠?
程之韻愣了一下,隨即哭笑不得。
她這個農科院的高材生,居然要靠抓老鼠來賺積分了。
不過,這也確實是個問題。這破院子老鼠多得嚇人,晚上睡覺都能聽到房梁上悉悉索索的聲音,地里的紅薯苗也有被啃咬的痕跡。
“怎么了?”顧文玨遞過來一個水囊,見她對著地頭發呆,便問了一句。
“我在想,咱們家老鼠太多了。”程之韻接過水囊喝了一口,“得想個辦法治一治?!?/p>
“這東西難治?!鳖櫸墨k皺眉,“趕走一批,又來一批?!?/p>
“那就讓它們有來無回?!背讨嵳酒鹕?,拍了拍身上的土。
回到院子,她把抓老鼠賺積分的事情一說,當然,隱去了系統和積分,只說是為了保護糧食,全家人的興趣都被調動了起來。
尤其是顧南舟,一聽要抓老鼠,比開荒還興奮,拿著根小木棍在院子里到處戳來戳去,嘴里還喊著:“打死你個偷糧食的壞東西!”
一家人說干就干,開始在院子里四處搜尋老鼠的蹤跡。
很快,他們就在廚房的墻角發現了一個黑乎乎的老鼠洞。
顧文玨找來一塊大石頭堵住洞口,又拿來鐵鍬,準備順著洞往里挖。
“二叔,我來!”顧南舟自告奮勇,搶過一把小鏟子,對著墻角就刨了起來。
泥土混著碎石被他刨了出來,老鼠洞也越來越深。
忽然,顧南舟“咦”了一聲,停下了動作。
“怎么了?”程之韻走過去。
“二嬸,你看?!鳖櫮现壑钢蠢?,“這里……這里好像是空的。”
顧文玨聞言,也湊了過去。他撥開洞口的浮土,伸手進去摸了摸,臉色微微一變。
他站起身,走到墻邊,用手在墻壁上輕輕敲擊。
“咚、咚、咚……”
當他敲到廚房和主屋相連的那面墻壁時,聲音明顯變得不一樣了,不再是實心墻體的沉悶聲,而是帶著一種空洞的回響。
他后退兩步,仔細觀察著那面墻。
墻壁是用泥土和碎石混合砌成的,表面斑駁不堪,看不出任何異樣。
顧文玨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在墻上,再次用指關節輕輕叩擊。
這一次,他聽得更清楚了。
墻的后面,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