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薇把那張寫著“我的星河,從遇見你那天起,就再沒暗過”的便簽折成小方塊,塞進帆布包最里層的夾袋。
指尖還殘留著紙張的粗糙感,像某種無聲的錨,把她從凌晨那條匿名私信帶來的寒意里一點點拉回來。
不一會兒,手機震動了兩下,一條新消息彈出。
“許小姐,周予安先生已在云隅咖啡廳等您,方便的話,可以和他見個面。”
發信人是周氏集團助理,語氣客氣得像貼了層糖霜。
她盯著屏幕三秒,回了個“好”,順手把珍珠發卡往上撥了撥。
鏡子里的自己眼底有點發青,大概是昨晚音樂節太吵,心跳到現在還沒完全平下來。
但光暈是穩的,淡藍中透著暖綠,像雨后初晴的湖面。
云隅在市中心一棟老洋房改建的商業體二樓,推門進去時風鈴響了一聲。
周予安坐在靠窗的位置,西裝領帶一絲不茍,面前擺著一杯美式,熱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他抬頭看著許薇,笑了笑,指尖輕點桌面。
“來得挺準時。”
許薇在他對面坐下,沒接話,只把包放在腿上,手自然地搭在拉鏈口。
她不動聲色地抬眼,看向周予安的頭頂。
灰藍色的光暈浮在發絲上方,像蒙了層霧的湖水,中間還纏著幾道猩紅的紋路,像被刀劃過的冰面。
她心里有了數。
“昨晚的音樂節,玩得開心?”
周予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語氣像閑聊。
“聽說你和林崢......挺登對。”
許薇笑了笑:“您消息挺靈通。”
“周家和許家有合作,關注一下未來可能的合作伙伴,不算越界吧?”
說完,周予安把杯子放了下來,目光溫和道:“我看過你做的《眼淚的形狀》,很動人,情感濃度高得不像學生作業,倒像是親身經歷過的。”
“創作不需要親歷痛苦,需要的是共情能力。”
“還有......”許薇語氣輕松道:“您要是想夸我,可以直接說。”
周予安低笑一聲。
“我喜歡你這股勁兒。干脆,不繞彎子。”
“我最近在籌備一個城市青年文化項目,缺一個創意總監,待遇,資源,曝光度,都不會讓你失望。考慮一下?”
許薇挑了挑眉:“所以您約我過來,是來挖人的?”
“不是挖人,是合作。”
周予安道:“你有天賦,但現在的平臺太小。星瀾創意?一個小廣告公司,能給你什么?而周氏,能讓你的創意落地成地標,影響整座城市。”
許薇聽著,手指在包帶上輕輕摩挲,觸到夾袋里那張便簽的棱角。
她沒急著反駁,而是問道:“那您覺得,創意值多少錢?”
“取決于它能帶來多少價值。”
周予安繼續道:“比如你那個‘極光CP’的梗,現在全網都在炒,如果包裝得當能變成流量密碼,我可以給你五百萬,買斷你未來三年的情感類創意版權。”
許薇笑出聲,是真的笑了。
“您是認真的?”
“當然!”周予安點頭道:“錢不是問題,你只需要簽個合同,剩下的交給我們運營團隊。”
許薇慢慢把包拉開,從夾層抽出一頁打印稿,正是《眼淚的形狀》的創意說明。
她把紙輕輕放在桌上,指尖點了點標題。
“這是我熬了三個通宵改出來的方案,鹽水滴落的速度,是按心跳頻率調的,背景音是用建筑共振頻率合成的,它不是梗,是我朋友的眼淚,是我看世界的方式。”
周予安看著她,光暈微微波動,那層灰藍底下,猩紅的脈絡跳了一下。
“許小姐。”
周予安語氣沉了半分:“感情用事,會限制你的上限。”
“可如果連光都是假的,那我還能信什么?”
許薇直視著周予安,道:“您知道嗎?我能看到每個人頭頂的光。您的光,現在是灰藍帶紅,焦慮、算計、控制欲爆棚。您說的合作,聽起來更像收購。”
周予安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但沒有動怒。
他只是輕輕敲了兩下桌面,手機屏幕亮起,播放了一段視頻。
是音樂節那晚的截圖,被P過了。
她和林崢的光暈被調成粉紅色,曖昧地纏繞在一起,像兩團融化的糖漿。
配的文字是:“極光CP?不過是流量劇本罷了。”
“現在網上已經有人質疑,說你們的感情是炒作。”
“如果我不先找你談,等輿論發酵起來,你的‘心光之眼’就成了‘心機之眼’,到時候別說創意,連人設都得崩。”
許薇盯著那張假圖,心跳沒亂,光暈也沒暗。
“您知道為什么林崢的光,從冷白變成暖金嗎?”
“因為他從沒想從我這兒拿走什么,而您......”
許薇伸手把設計稿抽了回來,折好塞進包里。
“從第一句話開始,就在算計我能給您帶來多少收益。”
她站起身,帆布鞋踩在木地板上沒發出太大聲音。
“我的創意,是我的光,它不賣。”
周予安沒攔她,只是看著她,聲音低了些。
“許薇,你擋的不是一個人,是一整個系統的規則。你確定要為了一個‘光’,對抗現實?”
許薇拉開包鏈,又摸了摸那張便簽,確認它還在。
“我確定。”
說完,她轉身走向門口。
“而且,我不覺得這叫對抗,我只是在選擇,讓我的光照在對的人身上。”
推門出去時風鈴又響了一聲。
許薇深吸一口氣,初夏的陽光照在臉上,光暈緩緩回暖,從冷藍轉為柔和的淺金。
她剛走出十步,身后咖啡廳的玻璃門又被推開。
“許小姐。”
周予安追了過來。
“下次見面,可能就不會這么客氣了。”
她沒回頭,只加快腳步穿過人行道。
直到街角,她才停下,手心有點汗,光暈邊緣微微發顫。
就在這時,引擎聲由遠及近。
一輛黑色摩托車穩穩停在她面前,林崢戴著全盔,抬手把備用頭盔遞給她。
“走嗎?”他聲音透過面罩,略顯沉悶,卻依然聽得清楚。
許薇接過頭盔,沒問去哪兒,也沒說剛才的事。
她戴上,跨上后座,雙手自然地環住他的腰。
林崢沒再說話,只是輕輕一擰油門。
風立刻灌滿衣袖,許薇把臉貼在他后背,感受到引擎的震動順著脊椎傳上來,像某種穩定的節拍器。
她的光暈漸漸舒展,從淺金轉為流動的暖橙,像被晚霞點燃的云。
她抬頭,看見自己頭頂的光暈被風吹得拉長,像一道流星尾焰。
而林崢的光,雖看不見,但她知道,它一定也在流動,在回應。
摩托車拐過街角,駛向江岸方向。
車燈劃開暮色,像兩道不肯熄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