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的時候，許薇正把《城市光年》的照片縮進相冊角落。

她點開語音，楊佳穎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他連我們合照都刪了......像我從來沒存在過。”

許薇指尖一頓，頭頂光暈瞬間沉成深藍漩渦。

她沒回消息，直接打開剪輯軟件新建項目，命名為《眼淚的形狀》。

凌晨一點，天臺攝影棚里堆滿器材。

她用滴管控制鹽水下落速度，鏡頭對準心形水洼。

第一滴落下時，軌跡歪得像醉酒的蚊子。

她揉了揉太陽穴，耳邊還回蕩著楊佳穎最后那句。

“你說眼淚有沒有形狀？我覺得我的，是碎成渣的。”

許薇翻出帆布包夾層的便簽，林崢寫下的三個數字被折痕切成三段。

她把聲波共振頻率輸進節拍器，讓滴落節奏貼合心跳。

第二十七次嘗試，鹽水終于劃出一道微顫的弧線，墜入水心，濺起的星點在燈光下像細碎的銀河。

許薇剛喊出“這條過了”，頭頂的LED燈突然熄滅。

備用燈泡只剩兩個，她擰上一個，光斑發黃還閃爍。

“不夠...”

許薇自言自語：“淚滴需要冷光源，暖光會讓鹽晶反光失真。”

工具箱翻了個底朝天，她蹲在地上喘氣，光暈邊緣開始泛紅。

一片陰影落進來。

林崢站在門口，背著雙肩包，袖口沾著鉛筆灰。

他沒說話，放下包掏出一組便攜LED燈，三角支架展開，角度調成45度。

“建筑模型打光用的。”

他擰緊最后一顆螺絲：“色溫5500K，照度夠。”

燈光亮起，清冷如月。

許薇盯著那束光，忽然笑出聲：“你是不是在包里常備救場套裝？上次是紅筆，這次是燈？”

林崢低頭調試焦距：“筆是你落下的，燈是順路帶的。”

“順路？”

許薇挑眉：“這棟樓十點清場，你現在是幽靈還是夜巡員？”

他抬眼，光暈流轉成沉靜的靛藍。

“路過看見天臺有光，上來看看。”

許薇沒再追問，重新架好攝像機。

第三十三次拍攝，鹽水滴落的瞬間，鏡頭捕捉到水珠在空中拉出的細絲，像一根透明的線，牽著墜落的光。

“成了。”

許薇松開快門鍵，肩膀一松。

“我請你吃夜宵，樓下24小時便利店的關東煮能續命。”

林崢合上燈組電源：“先剪。”

許薇搖了搖頭。

“剪輯要等素材冷卻，現在腦子全是滴答滴答的聲音。”

林崢忽然從包里抽出一張草圖，遞給許薇，是心形水洼的俯視結構圖，邊緣標注著弧度比例和引流槽角度。

“你連這個都畫了？”許薇瞪著大眼睛。

“防止積水偏移。”

林崢繼續道：“你拍的是眼淚，不能歪。”

許薇盯著圖紙，光暈輕輕晃動，像被風吹動的風鈴。

三天后，《眼淚的形狀》上線。

視頻開頭是黑屏，女聲低語：“他說我們的回憶不值得保存。”接著是手機相冊被批量刪除的畫面，指尖劃過屏幕，一張張照片消失。

鏡頭切到鹽水滴落，旁白響起：“可我的眼淚記得。”每一滴墜落，都對應一段被刪的合照：火鍋店的自拍，地鐵站的背影，雨**撐一把傘的側臉。最后一滴落下，心形水洼完整成型，字幕浮現：“有些消失，是為了留下更深的痕跡。”

視頻結尾，許薇加了彩蛋。

楊佳穎把前男友送的鑰匙扔進河里，轉身時手里多了杯奶茶，笑著說：“我哭完啦，現在要甜的。”

校園論壇當晚炸鍋。

建筑系教授轉發視頻，配文：“情感張力堪比懸臂結構，精準。”

十分鐘內，點贊破千。

許薇正笑著翻評論，張婥發來截圖。

“快看論壇，李翰飛發帖說你抄國外短片。”

許薇點開鏈接，標題赫然寫著：《眼淚的形狀》涉嫌抄襲北歐短片《Salt Tears》？附圖是兩段視頻的對比幀，鹽水滴落畫面被強行對齊，連水珠形狀都用紅線圈出“相似點”。

許薇手指發抖，直接撥通李翰飛電話。

“你腦子進水了？《Salt Tears》講的是冰川融化，《眼淚的形狀》是失戀共情，主題都不沾邊。”

“觀眾可不管主題。”

李翰飛語氣輕佻：“視覺語言才是核心，你這構圖、色調、節奏，哪點不像？要不是我提醒，大家還以為江城出個創意天才呢。”

許薇猛地摔下手機，屏幕的光暈剎那間轉為灰黑。

門被敲響。

林崢站在門口，手里平板亮著。

他一句話沒說，直接甩進李翰飛的聊天窗口。

屏幕上是李翰飛三天前的搜索記錄：

“如何偽造視頻抄襲比對圖。”

“怎樣讓兩段不同視頻看起來像同一場景。”

“IP地址偽裝工具推薦。”

底下還有一張圖表，標注著“光暈波動數據”。

時間戳是李翰飛發帖前兩小時，焦躁值92％，持續17分鐘。

“這是什么？”許薇愣住。

“他修改帖子時的生理反應記錄。”

林崢聲音清冷：“我調了校內公共Wi-Fi的訪問日志，結合光暈監測系統的公開數據接口，反向推導的。”

“你能查到這個？”

“建筑系做環境行為研究，會采集公共區域情緒波動數據。”

林崢目光沉靜：“你的情緒共感是天賦，我的是技術手段。結果一樣——假的，發不出真光。”

許薇盯著那張焦躁值圖表，忽然笑出聲。

“所以你現在是用建筑大數據給我打官司？”

“不止。”

林崢點開另一個頁面，是李翰飛去年抄襲課程作業的記錄，光暈數據同樣異常。

“他習慣性偽造，每次說謊，光暈都會抖。”

許薇抓起外套：“走，去論壇辦公室當面撕。”

兩人趕到時，李翰飛正得意洋洋的回復評論。

“原創者要有擔當，別等別人揭穿才裝無辜。”

林崢直接把平板拍在他桌上：“你搜索‘偽造證據’的IP，和發帖IP一致，要我現在調監控，看是不是你本人操作？”

李翰飛臉色刷白：“你......你非法獲取數據！”

“校規第14條，學術不端可啟動行為溯源。”

林崢盯著他：“要我申請監察組介入嗎？”

論壇管理員立刻刪帖，李翰飛灰溜溜退出討論區。

當晚，《眼淚的形狀》播放量突破十萬。

有網友發現鹽水結晶在鏡頭下形成微小的心形，截圖發到熱榜。

“她連眼淚都設計成愛的形狀。”

許薇窩在沙發上刷評論，林崢坐在旁邊，手里一杯溫水。

“你說，為什么人分手后總想刪光一切？”許薇突然問道。

“因為怕看見，怕舊畫面提醒自己，曾經那么近。”

“可我的廣告在說，別刪。”

許薇轉頭看看向林崢。

“就算消失了，也該留下痕跡。”

林崢點了點頭：“像建筑落成后，地基永遠存在。”

許薇笑了，拿起手機準備發條動態。

突然，一條私信彈出。

陌生號碼，只發了一張圖。

展廳投影閃過的錯位接吻照，被放大裁剪，唇瓣緊貼，像一場確鑿的吻。

底下寫著：“這次，沒人幫你洗白了吧？”

許薇手指僵住。

林崢側身看她屏幕，沉默兩秒，伸手拿過手機。

他點開發送人資料，頁面空白，無頭像無動態。

然后他打開定位記錄，調出三天前的展廳Wi-Fi連接日志，手指滑動，停在一個陌生設備編號上。

“找到了。”

許薇盯著那串代碼，心跳加快。

林崢抬頭看著許薇，眼神清亮。

“想不想知道，是誰在暗處，一直盯著我們？”

說完，林崢將指尖懸在發送鍵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