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聽南喉結滾動,所有斥責都被懷里冰涼的顫抖堵了回去。
掌心下,她脊背嶙峋的骨節隔著濕透的薄衫硌著他,凍得像塊冰。
后怕瞬間攥緊心臟!
他打橫抱起蘇軟,泥水順著她垂落的裙擺滴落,在他沖鋒衣上暈開深痕。
晏聽南抱著蘇軟轉身,泥漿沒過腳踝。
大G后座門彈開。
晏聽南彎腰,小心翼翼將懷里的人塞進后座干燥的角落。
隨即,他長腿一跨,緊跟著擠了進去。
砰地甩上門,隔絕了外面凄風苦雨的世界。
狹小空間瞬間被濕冷的泥腥氣和兩人滾燙的呼吸填滿。
晏聽南反手鎖了車門,將司機和向導留在了外面。
蘇軟蜷在角落,濕透的白裙緊貼著身體,凍得嘴唇發紫,細微地打著顫。
晏聽南直接扯開自己沖鋒衣的拉鏈,沾滿泥漿的沖鋒衣被他脫下,露出里面還算干燥的深灰色抓絨內膽。
他大手直接探過來,抓住她裙擺下濕冷的腳踝!
“嘶……冷!”
蘇軟被冰得一顫。
晏聽南臉色更沉。
隨即單手扣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抓住她背后濕透的裙料!
刺啦!
布料撕裂聲在密閉車廂里格外清晰!
三兩下就將那件泥濘濕冷的白裙剝離,卷成一團丟在腳墊上。
蘇軟只覺身上一涼!
甚至來不及害羞,只覺得驟然一輕。
那件干燥溫暖的內膽就被他整個裹在了蘇軟身上,拉鏈從下顎一直拉到頂。
寬大的衣擺直接蓋過了她臀部,垂到大腿,只露出一雙光溜溜的腿和凍得發紅的腳丫。
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晏聽南!”
蘇軟又羞又氣。
“你土匪啊!”
晏聽南沒理會她。
他扯過一條毯子,兜頭罩在她腿上,連人帶毯子像裹粽子一樣把她包得嚴嚴實實。
麻利地做完這些,他這才冷著臉對外面吼。
“上車!”
聲音沉啞,砸進風雨里。
司機抹了把臉,火速鉆進駕駛座。
向導漢子也反應過來,手腳并用躥上副駕。
引擎轟鳴,大G碾過泥濘,重新沖進雨幕。
晏聽南抬手,將暖風出風口又往下掰了掰,對著她裹在沖鋒衣下的腿猛吹。
然后捉住她兩只冰涼的腳踝,不由分說拽出來。
將沾滿泥漿的雙腳捂在自己滾燙的小腹上。
隔著一層濕透的棉質T恤,他腹肌緊繃的灼熱源源不斷渡過來。
蘇軟整個人都懵了,凍僵的腳趾猛地蜷縮。
腳底傳來的滾燙觸感一路燒到耳根
想抽回。
被他掌心更用力地按住,粗糙的繭磨著她腳背細嫩的皮膚。
晏聽南繃著臉,伸手探了探她裹在抓絨衣里的手臂。
眉頭擰得更緊。
“還冷?”
蘇軟看著他下頜還沾著泥點,濕透的黑發凌亂搭在額前。
心臟像是被泡在溫水里,又酸又脹。
她輕輕搖頭。
“不冷了。”
車廂里暖風開到最大,烘得人昏昏欲睡。
向導縮在副駕,心有余悸地拍胸口,一口濃重川音。
“我滴個乖乖!女娃子你太虎咯!”
“那落石擦著車皮飛過去!老子魂都嚇脫嘍!”
“她油門踩到底,眼睛都不眨一下,硬是從閻王爺手里搶方向盤!”
他唾沫橫飛,帶著西南漢子特有的夸張和佩服。
他扭頭,沖著后座豎起大拇指。
“晏老板,你這婆娘硬是要得!膽子大!”
婆娘?
晏聽南眉頭一蹙,卻沒反駁。
蘇軟裹在毯子里,只露出濕漉漉的眼睛,得意地沖晏聽南挑眉。
“聽見沒?向導夸我呢。”
“我厲害吧?”
她聲音帶著點邀功的嬌憨,像討糖吃的孩子。
晏聽南側過臉。
昏暗中,他深邃的眉眼壓著未散的戾氣,還有更深的東西在翻涌。
向導的夸贊和蘇軟那點小得意,像針一樣扎進他耳朵里。
每一個字都在提醒他,她剛才經歷了什么。
“厲害?”
他聲音低沉,像淬了冰。
“開著輛破車闖塌方區,跟閻王搶命,很厲害?”
“知不知道剛才那塊石頭再偏一點,你現在就是一灘爛泥!”
是怒,是怕,是壓抑到極致的后怕!
“不然怎么辦?等你被埋在這里嗎?”
蘇軟小聲嘟囔,帶著點不服輸的倔。
“我的命,沒你想的那么值錢。”
他嗤笑一聲,帶著自嘲的狠厲。
“我晏聽南活到今天,什么絕境沒闖過?”
“用得著你個沒二兩肉的小身板來逞英雄?”
話是硬的。
裹著她的毯子卻被仔細掖緊。
箍在她腳踝上的手,無聲地收得更緊。
“我說過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蘇軟所有的得意和不服氣,都被這些話砸得粉碎。
她看著他那張寫滿后怕和疲憊的側臉,心尖又酸又軟。
她裹緊帶著他體溫的沖鋒衣,往他身邊悄悄挪了挪。
帶著泥漿的冰涼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他垂在座椅邊同樣沾滿泥濘的大手。
晏聽南身體微微一僵。
沒甩開。
反手,將她冰涼的手指,緊緊攥進了滾燙的掌心。
十指緊扣。
風雨被拋在身后。
前路泥濘未卜。
可他的歸途,已然在懷。
是他失而復得的全世界。
車輛碾著濕滑的石板路駛回棲云古寺時,天已徹底黑透。
車燈刺破雨幕,映出院中焦急等候的人群。
車剛停穩,一道身影便從廊下焦急地沖了出來。
“蘇軟!”
沈聿的聲音帶著焦灼,雨傘都忘了撐,雨水瞬間打濕了他額前的碎發和淺色外套。
后車門被晏聽南推開。
他先一步跨出,渾身濕透,泥漿斑駁,眉眼間是未散的冷厲和疲憊。
沈聿急切的目光掃進車廂。
“你怎么樣?”
“電話一直打不通,山里信號全斷了!”
后座光線昏暗。
蘇軟整個人被裹在一件沾滿泥漿的黑色沖鋒衣里,只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和濕漉漉的發頂。
沈聿心頭莫名一緊。
蘇軟看到沈聿,有些意外。
“沈聿?你怎么來了?”
“聯系不上你,聽說這邊山洪厲害,不放心,下午就開車過來了。”
沈聿語速很快,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切。
“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扶她下車。
晏聽南眸色驟然一沉,像平靜海面下驟然翻涌的暗流。
他高大的身影擋在車門與蘇軟之間,雨水順著他緊繃的下頜線滴落。
“她沒事。”
蘇軟余光瞥見晏聽南繃緊的臉,心頭一動起了壞心思。
她沒躲開沈聿伸來的手,反而順勢搭了一下,借力從車里鉆出來。
“沒事,就是淋了點雨。”
“謝謝你還特意跑一趟。”
晏聽南目光掃過蘇軟凍得發紅的耳廓。
一股無名火混著酸澀,在胸腔里悶燒。
這傻子,還沖他笑?
還謝?
謝個屁!
他下頜線繃緊,沒再看他們。
“老陳。”
他聲音沉啞,吩咐同樣狼狽的司機。
“處理車。”
“是,晏先生!”司機連忙應聲。
晏聽南沒再看蘇軟和沈聿,徑直轉身。
回禪房,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