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聽南抱著她一腳踹開休息室厚重的隔音門,反手落鎖。
蘇軟被放在了巨大的真皮沙發上。
“嘶……”
后背碰到皮質,肩胛的傷被狠狠一硌。
蘇軟終于沒忍住,痛哼出聲,額角瞬間滲出冷汗。
晏聽南已經打開急救箱。
他脫掉礙事的西裝外套隨手扔在地上。
襯衫袖口被他粗暴地卷到肘彎,露出線條利落的小臂。
他半跪在沙發前,陰影完全籠罩住蘇軟。
“別動。”
他拿起消毒剪刀,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嗤啦!
剪刀沿著傷口邊緣,將她肩后那片染血的布料剪開剝離。
露出肩頭一片狼藉的皮肉。
擦傷混著淤紫,一道寸長的豁口正往外滲血。
“骨頭沒碎,算你命大。”
晏聽南的動作頓了一瞬。
他擰開雙氧水瓶,聲音沉啞。
“忍著點。”
三個字,硬邦邦砸下來。
他扣住她沒受傷的左肩,冰冷的液體猛地澆上傷口!
蘇軟疼得渾身一顫,本能地繃緊脊背,咬緊牙關。
他另一只手拿著鑷子,夾起大塊消毒棉,小心清理嵌入皮肉的纖維碎屑和臟污。
“疼……”
蘇軟痛得弓腰,沒忍住,低哼出聲。
晏聽南捏著鑷子的手倏地放輕。
“現在知道疼了?”
他咬著牙,語氣又重又沉。
“撲上去的時候骨頭挺硬?”
話雖狠,棉球擦過傷口的卻動作緩了半分。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彌漫開,沾血的棉球換了一塊又一塊。
紗布覆上傷口時,他俯身用牙咬斷膠帶,溫熱呼吸掃過她耳后。
蘇軟繃緊的脊背終于泄了力,冷汗浸透鬢角。
“為什么撲上去?”
他捏著她下巴迫使她轉頭,聲音低沉得如同悶雷滾過云層。
“畫不能出事。”
“畫?”
晏聽南的眸色驟然轉深。
像根針刺得他心臟一縮。
“畫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蘇軟反手抓住他沾血的手掌,掌心滾燙。
“你更重要。”
“因為那是你媽媽的畫。”
這兩句話砸進晏聽南耳膜,又輕又重。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跳動,又在下一秒瘋狂擂動。
蘇軟看著他,聲音很輕。
“我看過資料,我知道JY是誰,知道她經歷過什么。”
“那不僅僅是一幅畫,那是你拼命想護住的一點光,是你放在心口護著的東西。”
苦肉計是手段和算計,但護畫是真心和本能。
他被晏家壓著脊梁長大,這畫是他心里僅剩沒被污染的凈土。
她不能看著他的凈土被毀掉。
“你把它交給我負責,所以,我不能讓它在我眼前毀了。”
“你想守護的東西,我也想替你守住。”
晏聽南捏著她下巴的手,倏地收緊。
那一瞬間,他心臟有種被攥緊的窒息感。
還有一絲無措。
這些年,他在晏家這口深不見底的染缸里浮沉。
晏弘懿用門第大棒生生打散了父母,逼得母親江雅抱著他顛沛流離,嘗盡白眼。
九歲那年,晏家的鷹犬終于找到他們。
晏弘懿要的是他這個晏家血脈,至于那個卑賤的美院學生?
是必須清除的污點。
一盆盆臟水潑向母親,輿論的絞索越收越緊。
他眼睜睜看著母親眼里的光一點點熄滅。
最終,她從晏暨白面前的高樓一躍而下,鮮血染紅了父親的世界。
父親當場崩潰,抱著母親的尸體嚎啕,最終也隨她而去。
靈堂上,晏弘懿用那張冷漠的臉對他說。
“哭什么?沒用的東西。”
“晏家不需要軟弱的繼承人。”
他被強行拖走,關進冰冷的繼承人的牢籠。
那些年,他像一頭被拔掉利齒的幼獸。
在晏弘懿的掌控下,學著如何變成一頭更冷血強大的怪物。
他習慣了孤軍奮戰,習慣了把一切扛在肩上。
沉默隱忍地在晏弘懿的眼皮底下周旋布局,積攢力量。
他把自己活成一座孤島,一座移動的冰山,無懈可擊,刀槍不入。
他用盡手段,一點一點洗刷晏弘懿潑在母親畫作和名聲上的污名,讓它們重獲清白。
它們被供奉在神壇,是他最不容觸碰的逆鱗。
卻依舊逃不開晏家這座吃人地獄的覬覦和利用。
它們被進行某些流轉洗錢的絕佳工具,成為晏家龐大利益鏈上光鮮的一環。
他恨。
滔天的恨意日夜啃噬骨髓。
紫檀佛珠纏腕,不是為修佛,是鎖心。
鎖住骨子里的瘋勁,鎖住對晏弘懿滔天的恨,鎖住一切可能讓他失控的軟弱!
這些年,他披著清晏繼承人的皮,修著清規戒律的禪,像個活死人。
他以為這世上,再沒人懂他心口這道從未愈合的爛瘡。
可蘇軟這個小傻子……
竟用她單薄的背脊,豁出命去護他這點微光!
她的出現灼穿了他銹死的心門,直抵他心口那片早已荒蕪,卻從未放棄掙扎的廢墟。
晏聽南喉頭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呼吸都停了半拍。
他捏著她下巴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臉頰上紅腫的指痕。
是那個暴徒留下的。
為了護住他的東西,她挨了打,流了血。
“蠢透了。”
晏聽南聲音嘶啞得不成調。
“蘇軟,你給我聽著。”
“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你不顧危險拿命去換。”
“我母親留下的東西,是死物。”
“你是活的,蘇軟。”
“活人該有活人的分量。”
“我晏聽南活到今天,護不住的東西太多了。”
“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下一秒,陰影徹底籠罩下來。
他含住她微腫的下唇,吮得又深又重。
不同于電梯間的掠奪,也異于昨天車里的懲罰。
是失控,是確認。
沒有**的撩撥,只有靈魂深處被撼動后的安撫。
動作帶著笨拙的兇狠,卻在她唇齒間撞上的瞬間,驟然放輕。
生怕又弄疼了她。
輾轉吮吸,取著她微弱的鼻息和唇齒間清甜的氣息。
空氣被點燃。
喘息交織。
他一只手始終護在她受傷的肩后,另一只手扣住她后頸,將她更深地按向自己。
吻漸深,漸緩。
最后變成一下下輕啄。
唇瓣廝磨,氣息灼熱地噴灑在對方臉上。
“蘇軟……”
他額頭抵著她的,聲音啞得不成調。
“下次不能再這樣了。”
晏聽南的唇還碾在她嘴角。
呼吸灼熱交纏。
“砰——!”
休息室門被霍思悅莽撞撞開。
兩人動作一頓。
晏聽南率先直起身。
蘇軟趕緊將臉別在一邊。
“哥!救護車在樓下……”
尾音卡在喉嚨里。
霍思悅瞪圓眼睛僵在門口。
臥槽!!
她看見什么了?!
蘇軟被霍思悅這一嗓子驚得猛地別過頭,耳根瞬間燒透。
晏聽南扣在蘇軟后頸的手不動聲色松開,直起身時已恢復冷肅。
“你們繼續!當我沒來!”
救護車算個屁!讓它等著!
說著就要反手關門。
門扇卻被一只手猛地抵住!
晏昀野站在霍思悅身后。
他顯然是跑著來的,額發汗濕凌亂,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