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空氣,仿佛被凝結成了固態(tài)。
那幾個剛才還不可一世的少年,此刻像被釘在地上的標本,身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僵硬,連最基本的逃跑本能都已喪失。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從少女身后伸出的、蠕動的、暗紅色的觸手,像一場活生生的不可名狀的噩夢,將這片小小的空間,變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
風信子臉上的微笑,依舊保持著那種模仿來的、程式化的弧度。但她那雙鮮紅的豎瞳里,卻是一片冰冷的、沒有任何生命溫度的死寂。
她緩緩地、邁開那雙**蒼白的腳,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已經(jīng)嚇得癱軟在地、渾身篩糠般發(fā)抖的李哲。她的動作優(yōu)雅而從容,像一個即將享用晚餐的貴族。
“別……別過來……你別過來……”李哲手腳并用地向后蹭,后背撞在冰冷的、沾滿了污垢的墻壁上,退無可退。他看著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從地獄深淵里爬出來的、披著美麗人皮的惡魔。
風信子在他面前蹲了下來,與他保持平視。
“我們,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她的聲音,依舊空靈悅耳,但在此刻這詭異的氛圍中,卻比任何酷刑都更讓人感到恐懼,“為什么,要打他?”
“我……我……”李哲的牙齒在打顫,一個完整的詞也說不出來。
一根離他最近的觸手,突然像毒蛇一樣,閃電般地彈射而出!但它沒有攻擊李哲,而是卷起了旁邊那個之前對他吐煙的綠毛男生。觸手輕易地就將他一百多斤的身體卷離了地面高高舉起。
綠毛男生發(fā)出了殺豬般的慘叫,四肢在空中瘋狂地亂舞。
“啊——!放開我!救命啊!”
“他太吵了。”風信子歪了歪頭,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那根卷著綠毛的觸手,猛地一收緊!
“咔嚓——”
一聲清晰的、骨骼被硬生生勒斷的聲響傳來。綠毛的慘叫聲,戛然而止,他的身體,像一灘爛泥一樣,軟軟地垂了下來。但風信子沒有讓他死。觸手的前端,分化出無數(shù)根細密的針一樣的吸管,刺入他的皮膚,開始緩慢地、品嘗般地吸取著他的生命能量。
這是一個緩慢的,充滿了折磨的死亡過程。
李哲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一股腥臭的液體從他褲襠里涌了出來。
“現(xiàn)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風信子將目光,重新移回他的臉上,語氣依舊平靜無波,“為什么,要打他?”
“是……是林薇薇!”李哲終于崩潰了,帶著哭腔,將一切都吼了出來,“那個婊子!她他媽的居然去約那個廢物看電影!我追了她那么久,她都不理我!那個廢物算個什么東西?他也配?!”
“林薇薇……”風信子默默地記下了這個名字,以及與之關聯(lián)的情緒——嫉妒。
“所以,你因為一個你得不到的雌性,就去攻擊另一個雄性?”風信子用一種純粹學術探討的語氣,分析著他的行為邏輯,“多么低效、多么不合理的行為。攻擊一個與核心事件無關的第三方,除了宣泄你那無能的憤怒,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了一根觸手,像撫摸寵物一樣,輕輕地、用布滿了黏滑吸盤的觸手尖,碰了碰李哲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
“你的情緒……很美味。”她輕聲說,像是在評價一道菜,“充滿了恐懼、嫉妒、還有不甘。比昨晚那幾個……味道要豐富得多。”
“不……不要吃我……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我給他道歉!我給他跪下磕頭!”李哲徹底崩潰了,眼淚鼻涕流了一臉,不停地作揖求饒。
“道歉?”風信子似乎對這個詞很感興趣,“道歉,能讓他臉上的傷消失嗎?能讓他被你踩在腳下的尊嚴,重新長出來嗎?”
她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種類似于“失望”的表情。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
她站起身,那雙鮮紅的豎瞳,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上這攤可悲的、已經(jīng)徹底失去反抗意志的“食物”。
“沒關系。”
“在被我完全吸收之前,你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思考。”
她不再說話。巷子里,只剩下那幾根巨大的、暗紅色的觸手,緩緩地帶著一種進食前優(yōu)雅的儀式感,向著地上那幾個已經(jīng)陷入昏迷和絕望的身體,慢慢地包裹而去。
那場充滿了尖叫哭喊和骨骼斷裂聲的“游戲”,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
對風信子而言,時間失去了意義。她沉浸在一種前所未有的研究的樂趣之中。她像一個好奇同時又極度殘忍的孩童,在仔細地拆解著自己的新玩具,想弄明白它們每一個零件的構造和功能。
她用一根觸手的尖端,精準地按壓在李哲小腿的某個穴位上,觀察著他因為劇痛而產(chǎn)生的不受控制的肌肉痙攣。
“看,”她用那空靈的語調(diào),對著已經(jīng)嚇得失禁的另一個男生說,語氣像是一個正在授課的老師,“當施加超過閾值的痛覺刺激時,他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會產(chǎn)生這種應激反應。你們打他的時候,他身體的反應,和這個一樣嗎?”
她又用另一根觸手,輕輕地像情人撫摸般,拂過李哲因為恐懼而布滿冷汗的額頭。
“你的體溫在下降,心跳頻率卻在持續(xù)升高。血液正從四肢末端回流,保護核心臟器。這是……生物在面對無法抵抗的天敵時,最本能的生理反應。他的身體,在你們面前時,是不是也曾這樣?”
她問著問題,卻從不等待答案。她只是在觀察,在記錄。在將這些活生生的、正在經(jīng)歷極致痛苦和恐懼的生命體,當成最珍貴的、用于理解“傷害”與“被傷害”的實驗樣本。
她讓他們輪流體驗斷骨的劇痛,窒息的絕望,以及被那黏滑觸手在皮膚上緩緩游走時,那種足以讓靈魂都為之戰(zhàn)栗的、心理上的恐怖。
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從他們身上,榨干了所有值得研究的情緒數(shù)據(jù)和恐懼能量。這些玩具,已經(jīng)變得殘破、無趣,不再能帶給她任何新的信息了。
那么,就到了該清理垃圾的,最后一步。
“好了,”她站起身,臉上露出了一個純粹的、不帶任何笑意程式化的微笑,“游戲結束。感謝你們……為我提供了寶貴的樣本。”
她不再說話。
巷子深處,那數(shù)十根猙獰的、巨大的暗紅色觸手,如同得到了總攻命令的軍隊,不再有任何戲謔和試探。它們帶著一種最終的、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志,向著地上那幾攤已經(jīng)不成人形的、奄奄一息的爛肉,席卷而去。
那是一場無聲的、高效的盛宴。觸手將他們一個個地卷起,包裹,形成數(shù)個巨大的、蠕動著的暗紅色肉繭。沒有咀嚼,沒有撕咬,只有分解和同化。風信子閉上了那雙鮮紅的豎瞳,感受著那股股龐大的、充滿了恐懼與絕望的生命能量,洪流般地、源源不斷地,涌入自己的身體。
這股能量,正在修復她、強化她,讓她那具剛剛進化完成的完美的少女身軀,變得更加強大,更加穩(wěn)定。
幾分鐘后,當她再次睜開眼時,那條陰暗的巷子里,已經(jīng)變得空空蕩蕩,干凈得詭異。地上只剩下幾枚無人認領的、沾著污漬的硬幣,和一截被遺忘的、劣質(zhì)的金屬皮帶扣。
仿佛那幾個活生生的、剛才還在囂張大笑的少年,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風信子站在巷子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中,不再有那些骯臟的令她不悅的氣味。
她的任務完成了。
那股在外捕獵時的冰冷殺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吃飽喝足后的、慵懶的滿足感。
以及……對那個溫暖巢穴強烈的思念。
她想他了。
想念他那笨拙的溫柔,想念他那喋喋不休的、令人安心的嗓音,想念他身上那股混合著皂角和陽光干凈的氣味。
她不再停留。
她的身影,再次融入了城市的夜色之中像一縷沒有重量的銀色的幽魂,悄無聲息地,朝著那個有燈光,有破舊沙發(fā),還有一個正在等她的少年的,名為“家”的地方,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