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竹青上前一步,不忘拿起桌子上的咖啡杯,他困得要命,不然也不會把這么重要的事情忘在腦后。
“聽人說褚南傾在獄中表現得很好,已經提前放出來了。”
周津成的眉間多了幾道折皺,痕跡很淺,連他自己都沒有感覺到。
“什么時候的事?”
他邊說話邊垂下眼眸,手上多此一舉整理搭在手臂上的西裝外套,越整理越亂。
濮竹青只是聽兩個法官閑聊的時候提起,風言風語從耳邊一過,再具體點的沒聽到。
“具體什么時候不知道,也就最近這十天半個月的事。”
“你說你遇到一個很像她的當事人,會不會就是褚南傾?”
“不是她。”
周津成打斷他的話,一貫情緒穩定的人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心急。
“你怎么這么肯定?”
“你見過她就知道了。”
周津成沒有繼續解釋,轉身推開門走出去。
“誒,你還沒說我怎么才能見到她,我好幫你看看,究竟是不是褚南傾。”
濮竹青沖著門外喊。
他是開玩笑的,他對褚南傾沒什么印象,只見過一個背影,就算迎面撞上,也夠嗆能認出來。
當年,周津成跟人家小姑娘談戀愛,在一起得很倉促,連個正式的告白都沒有。
更是一次也沒帶褚南傾見過他們這群好哥們。
據他自己說,跟誰談不是談,反正都是解決生理需求。
夠渣,夠無情。
如果不是他親眼看到周津成拒絕了校花的告白,還真會被他的話騙了。
真要是為了解決生理需求,校花不比褚南傾睡起來強百倍,臉蛋更漂亮,身材更好。
城西女子監獄。
鐵門外是一片空地,路邊雜草叢生,停著一輛低調的黑色奔馳車。
周津成從車上下來,手里提著公文包,深灰色西裝挺闊干凈,定制的薄底皮鞋擦得锃亮。
門口值班的民警認識他,他經手的幾個官司都牽扯到監獄關押的犯人。
今天在檔案室值班的是一個臉生的小警察。
正坐在桌前整理一些陳舊破損的犯人資料,他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檔案袋,問道:“您是?“
“我是京恒律師事務所的周津成,幫我找一個人。“
小警察推開椅子站起來,一本正經說:“出示一下合法調查取證的文件,還有您的律師證和律所出具的證明。”
周津成眼神平靜,下顎線緊繃著,說:“不是取證,是找人。”
小警察又重新坐到椅子上,繼續整理手邊的資料,“這里是監獄,不是警察局,哪兒能你說找人我就給你找,你是律師,肯定懂得什么叫走流程。”
周津成從公文包里拿出兩萬現金,放到他眼前,語氣平淡道:“行個方便。”
小警察看著這么多錢,下意識往后躲,根本不敢拿起來。
“不是方不方便的事,你沒有證明材料,我沒法給你看檔案。”
“這錢你趕緊收回去,要讓我領導看見了……還以為我濫用職權呢。”
小警察把桌子上的錢重新塞到他包里,說什么也不給他找檔案。
“我不看檔案,只是跟你打聽點事。”
周津成一臉嚴肅。
小警察:“那你問吧。”
“有個叫褚南傾的女人,是不是提前出獄了?”
“人去哪兒了,誰來接的她?”
他一連三個問題,小警察一個也答不上來。
“沒聽說有叫這個名字的犯人……”
“她五年前被關進這所監獄的,有期徒刑六年。”周津成又說。
小警察仔細回想了一下,肯定說:“我調過來半年多了,就沒聽過這個名字,最近確實有犯人提前出獄,但不姓褚。”
“姓什么?”周津成追問。
小警察張了張嘴,還沒說話,門口經過一個女警察,停下腳步喊他:“李警官,什么人在里面?”
小警察趕忙回話,如實說:“是一位姓趙的律師,來打聽事的。”
女警察走進來,觸及下巴的利落短黑發,黑色眼珠明亮有神,五官立體,鼻梁挺翹,小麥色的膚色一看便知有常年在戶外鍛煉的習慣。
“請出示您的證件。”
檔案室里鴉雀無聲,她的目光短暫地打量在周津成的身上,聲音清冷。
周津成拿出證件遞給她,年輕女警嘴角微微上揚,檢查過他的證件,主動跟他握手。
“周律師你好,我是分監區長杜怡眉,小李剛調過來很多事情不了解,您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問我。”
“杜警官,我今天是來找人的,一個被關押在這所監獄里的女犯人。”
“她叫什么?”
杜怡眉態度和善,周大律師名聲在外,她沒見過卻也早有耳聞。
他的老師是全球數得上名的金牌大律師,就職于美國最大的律所,他自己出身名校,天賦出眾,過往官司沒有一次敗訴。
她都好奇,他這種精英人士,業內翹楚,是不是前途明亮得晚上睡不著覺。
“褚南傾。”
聽到這三個字。
杜怡眉臉上的笑意瞬間止住,整張臉像是完全被凍僵了,眼神變得麻木空洞。
“杜警官對這位犯人也沒有印象嗎?”
周津成說話不咸不淡,深邃黑眸落在她的臉上,帶著審視和質問。
杜怡眉低頭一笑,漫不經心地說:“我只是沒想到,過去這么多年還有人來問她的事。”
“她人呢?”周津成打斷她的話,認識就好,他不想聽其他的廢話。
杜怡眉清冷的目光掃過他的臉,看出他的焦急,意識到他就是褚南傾的前男友。
真是俊俏,模樣堪比電影男明星,怪不得褚南傾恨透了他還要冒著生命危險生下女兒。
還真別說,仔細一看,小景那孩子跟她這個薄情寡義的爹長得還真像,眉眼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你來晚了,她死了。”
杜怡眉嘴角扯動了一下,酸澀感涌上心頭,心中百般苦楚。
“怎么可能,她身體沒有任何疾病,甚至比一般人更健康。”
周津成高大的身體“哐當”撞到墻邊的檔案柜上,眼角泛紅,克制著隨時可能失控的情緒。
“你說的是從前的褚南傾,不是被關進來的褚南傾,她不適應獄中的生活,身體和精神都在承受巨大的折磨,而且……”
杜怡眉頓了頓,看向眼前的周津成,平靜地繼續說下去。
“她被關進來兩個多月的時候,查出來宮外孕,發現得太晚了,這里醫療設備條件也有限,沒等送去醫院就死了。”
“她住過的監房里,地上還有一灘血,過去這么多年血都黑了,你要不親自去看看?”
周津成愣住了。
兩個月……那是她被警察帶走的前一晚,他們在學校外開的房。
“你是她什么人?”
周津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監獄的,身后女警追出去送他,不依不饒地追問像是一把尖銳的匕首,刺進他的心臟。
他緘默不語,他應該說自己是褚南傾的誰?
是她深愛的男人,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還是害死她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