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青兄弟,該練功了!”楊蒼松鉆入馬車將劉理青搖醒,方才喂馬的糧草還在手中。劉理青應了一聲,楊蒼松便退出去接著喂馬。
馬車停在林間道旁,天色剛蒙蒙亮,楊蒼松邊喂著邊刷毛。
不出一刻,劉理青從馬車內下來了,只隨手束了個發,身著麻布短襦裈褲,左肩搭條手巾一副粗人打扮,只有臉上依舊白白凈凈。楊蒼松拍拍馬背又擦擦手,轉過身道:
“理青兄弟,這番打扮也適應了吧?”
“比原先華服方便許多,蒼松兄不必擔心,理青并非養得有多嬌貴。”劉理青抻了抻筋骨,從一旁木桶中舀一瓢水漱口洗臉,便提起木桶一個馬步穩穩扎下。
“腰板再挺直些,基礎若是沒打好那后邊練的都是虛的!”楊蒼松從劉理青提的桶中取水洗了把臉,從包袱里取出兩張干烙餅,邊啃邊盯著劉理青道:
“不過說來你也蠻有天賦,才幾日就可以提桶水扎馬步了,你爹讓你跟他學商真是浪費。”
劉理青老實應著,心想雖與畫本上所寫和說書先生所講的練功有出入,但那些應是經先生們夸張后哄孩童的吧。蒼松兄在外闖蕩數年,比自己自然要懂得多,且自己自幼便以兄長相待,也不會害自己才對。
莫約一柱香時間已過,從天邊泛白變為整片天都敞亮,劉理青只覺今日怎的如此漫長,已是腰酸背痛腿腳發麻,然楊蒼松未開口不可擅動,只是其未注意到楊蒼松嘴邊早已偷偷上揚了幾分,見劉理青額上滴下豆大的汗珠終于大笑道:
“理青兄弟進步神速!今日俺故意未讓你按原想之時扎馬步,想看你已到什么程度了,不曾想竟可扎昨日二倍有余而穩如泰山,快先歇息一下吧!”
劉理青大喘一口將木桶放在地上,拿手巾拭去臉上的汗珠又取出水袋解了渴,正欲與楊蒼松相罵時楊蒼松一只大手拍在劉理青肩上,捏著已比幾日前緊實許多,于是道:
“既已有了底子,便要學些本事了。”
說著收回手后退三步,側對劉理青一拳刺向樹干接著又是一拳刺擊,擊出的拳頭很快又夾臂收回護住臉側,腳下也隨著擊拳節奏靈活躍動,暴風雨點般的拳頭將樹皮摧殘成碎塊脫落。
劉理青從未見過像這樣的拳法,幼時在武館外偷看的練功和集市上武師的表演都是一招一式硬橋硬馬,楊蒼松雖看上去不過是在毫無章法地擊打樹干,卻又有種無法言喻之流暢與節奏。直到樹皮脫落出碗口大的空缺楊蒼松才停下手來,只是略微氣喘到:
“俺沒跟著老師傅學過拳,這是俺多年來在街頭與人打架瞎琢磨的,無招無式不成章法,但也不常吃敗仗。理青兄弟,若是嫌棄的話,俺便不亂教你這些野路子,只助你打實基礎。”又撓了撓頭,擺擺手道:“至于江湖人講的什么心法什么內功,俺也只是曉得有這回事,更教不了理青兄弟了。”
“怎會嫌棄,我本是手無縛雞之力,不求一招半式只求可護自己周全”劉理青走上前細細觀察樹干,不止樹皮碎裂掉落,內里也已布滿裂痕,劉理青使勁撞它一撞,樹干應聲斷開倒下。
“能有這等功力之半成,我便足矣!”劉理青眼中冒光,暗自竊喜自己蹲了數日的馬步提了數日的水,差不多終是要開始練身手了。
“不過理青兄弟愿意學,也得先練完今日的基礎再學!”楊蒼松說著將桶蓋上放回馬車中,上御者座握緊韁繩“駕!”一聲驅車在林間道上奔馳起來,劉理青還未等歇息好又忙將手巾別于腰間邁開步子在馬車后緊咬住追隨。
“理青兄弟,這般速度可還能受得住啊?”楊蒼松從側邊探出身子望向劉理青。
“還……”
“不許答!只管注意呼吸便是,俺幫你把握著呢。”楊蒼松收回身子,又道:“先是扎馬步練底子,再追馬車練身子,俺想學武的基本功該是如此吧,俺便是這般練出來的。”
劉理青半曲著臂,跟著腳下的步子肩和臂也隨其擺著,又回想方才楊蒼松手腳節奏之配合有意無意地學著,林間道雖不平整,相較昨日卻又跑得輕快了些。劉理青眼中所看見的似乎只有前方的馬車,兩旁的林子的腳下的地都漸漸隱去了,楊蒼松打拳時的身影浮在馬車后邊。
“并非毫無章法,刺擊,撩擊,勾擊……”劉理青心里琢磨著,那影子的動作也慢下來,似引著要劉理青看個明白,劉理青又看向影子腳下,將腳和拳的動作匹配起來。
那影子似是發現劉理青正盯著自己,竟轉過身來正對著劉理青繼續揮拳,一拳一拳幾乎要砸到劉理青面門上,待劉理青拆解得差不多,便又換個方向操練。
“邦!”一聲劉理青只覺額上劇痛,腳下一絆向后倒在地上。
“理青兄弟!俺不是喊了今日的量到了,又吁了好大一聲,怎的你還不停步子?”楊蒼松從車上跳下來忙到車后察看,卻見劉理青額上通紅卻也不揉只是緩緩站起身拍拍灰,心想:“壞了,該不是把理青兄弟撞癡了!”
“蒼松兄,你的拳法是不是如此這般?”劉理青淡淡道,又側斜而立雙拳抱架,前手刺擊后原路收回迅速接后手直刺,時而雙拳交替時而前手連刺,穿插著上撩橫勾,既有劍意迅捷又如錘擊剛猛!
楊蒼松大吃一驚,劉理青之姿已與自己有七分相似,余下三分較之自己更為靈動更為簡潔,唯一不及的只有力道,劉理青這是將自己的拳法再多改良了一番!
“理青兄弟!俺先前講錯了,不是蠻有天賦,簡直是天才才是!”楊蒼松激動道,握住劉理青的手腕停下拳問:“你老實交代不要誆俺,俺走后這些年你當真未習半點武?”
劉理青搖搖頭,答道:“只有途經武館會往內里偷瞟一眼,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又后知后覺問:“倒是今日怎的拉練的量如此之小?”
“少?”楊蒼松一臉驚愕,“比今早馬步更甚,今日路程有昨日三倍不止!俺是看晌午太陽辣,怕理青兄弟熱壞身子才停的。”
劉理青抬頭望天,果真太陽已升上頭頂,接著才注意到腳踏在驛道上,往前往后皆是大路望不見林間道。
劉理青好似魂歸一般,忽的又覺額上吃痛才想起來方才撞到馬車,伸手揉額才發現竟腫起一個小包又紅了眼框,惹得楊昌松一陣大笑,扶著劉理青進了馬車又坐回御位,道:
“前方不出十里處應有間客店,待到了客店再幫理青兄弟好好用涼水沖洗一下,理青兄弟先忍住痛了,駕!”楊蒼松驅車往前直去。
回過神來劉理青什么感覺皆上來了,口干舌燥渾身冒汗,忙翻出水袋一飲而盡仍是不夠,幸虧今早楊蒼松摘了些許野果放入包袱中,劉理青才終于解了口渴,但額上疼痛與腿腳發軟著實無任何法子。
一陣顛簸過后,車前的楊蒼松一聲長吁,馬車停在了一間小客店前,周邊也無其他人家,似是專門供旅者在此歇腳的,店雖簡陋,門前卻豎著一塊做工精致的紅木招牌,上書“銀葉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