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爺子低頭擺弄旱煙,將煙絲填充上,立馬有小伙子上前給他用火柴點上。
他吧嗒兩口,才說道:“思涵考上文工團的事,她跟我家寶弟都沒往外說,結果村里就有人知道了。
一共前往北春軍區的就他們兩口子,戴家和盛家的倆孩子,你們就細品吧……
你們是不知道啊,有些年輕的女同志嫉妒心多重,不想讓思涵離開鄉下,或者不想讓她到軍區尋個好姻緣。
就在她下工的路上將人撞下河,這還不算啊,當初我家外孫女和外孫他們都在呢,硬是被村里幾個小混混攔住不讓救人,方便另一個小混混游過去。
思涵這孩子也是有氣性的,哪怕命不要了,也不讓他們得逞……好在我家寶弟騎上馬追過去,將人撈了上來……”
齊老太將話接了過去,“這是他們小兩口的緣分……原本倆孩子就欣賞對方,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這話聽得眾人一陣唏噓。多少知青下鄉出事的,白思涵長得漂亮,沒有人護著,可不就容易被人惦記?
“那些女知青和混混們沒能得逞,混混們不樂意啊,就去騷擾女知青……女知青們把混混給告了,自個兒的名聲也壞了,這女孩子的名聲多重要……所以說人不能存了壞心,說不定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老兩口就在大門口你一言我一句地講故事,說得大家伙一愣一愣的。
等在家休班的盛母,在小戰士第二次電話催促中,磨磨蹭蹭趕來時,就看到門口烏泱泱的一群人,像是來了馬戲團般的熱鬧。
她不知道為何眉心一跳,快步走過去,果然就聽到一個老太太大嗓門說:“……我們親家在盛家幫忙了快二十年了,人摔斷腿,沒啥表示,非得讓我親家往北春軍區打電話……小年輕們工作多忙啊,等他們請假買票坐車過來,不得三五天后了?親家最難熬的幾天也就過去了……”
盛母頓時覺得腦袋缺氧想暈厥過去。她快步走過去,笑得比哭的還難看,“大姐,剛才是您讓門衛的小戰士給家里打電話的吧?”
齊老太說得起勁呢,被人打斷,不太樂意地看過去,“喊誰大姐呢?你要叫我趙同志!
不是啊,你這個人是拉肚子掉茅廁里了,還是家里著火忙著潑水呢?沒見這天冷得人快凍成冰棍了,才知道出來?”
盛母緊握著拳頭,深吸口氣說道:“趙同志,很抱歉讓你們久等了。我這就帶你們去醫院找白嫂子。”
齊老太屁股不挪一下,懶洋洋地指著西斜的太陽說:“同志,你看我們風塵仆仆的過來,熱水沒喝一口、包袱也沒放下,自個兒都沒收拾齊整呢,怎么去照顧別人?這就是你們盛家待客之道?
還是說親家是你們的親戚,我們就不是了?難不成還讓我們有家能住,卻要自個兒掏錢住招待所?那也太不講究了吧?
難道你們家親戚來了,你們攆人家去住招待所嗎?”她扭頭問大家伙兒。
眾人都是看熱鬧的,平日里盛家為人處世比較高調。難得最近樂子一個接著一個,他們有人笑著搖頭:“不會,起碼得親自安排到招待所。”
“浪費那錢干啥?聽說你們大院里的房子都可大了,我親家就是幫忙的時候在二樓摔下來。我們睡客廳、過道或者樓梯都行,不挑的!”齊老太笑著說。
“姥兒,那哪行啊?您年紀在這里擺著呢,地上多陰冷潮濕啊,凍壞了,我老舅肯定拿著斧子找上門的!”張怡楠趕忙擺手。
“對啊趙同志,盛嫂子是講究人,禮數周到著呢。她哪怕自個兒睡沙發,也得讓您有床睡,”有人尖細著嗓子,不怕事大地高聲說。
盛母牙齒都快咬碎了。本來她想將人往醫院一丟的,哪里想到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這幾個人還能攀上。
她趕忙說:“趙同志,不是我不想將你們帶進去,實在是軍區大院不是誰都能進……”
齊老太翻了個白眼,“說白了,你嫌棄我們唄!親戚的親戚不是親戚?還是說我們親家不是你親戚,而是拿錢的保姆?
更何況我兒媳的哥哥是團長,我兒媳是軍人,我兒子、我外孫都是軍人。我們家根正苗紅,怎么查都是沒問題的,咋你嘴巴一張,我們就進不得了?
明顯是你勢利眼,瞧不上我們……我們親家怎么摔斷腿的,還用我們重復一遍不?”
盛母哪里敢認啊。這年頭大院里不少人家都有保姆,可誰也不敢放在明面上,只是說鄉下來的親戚幫忙的。
她看著齊家三口那埋汰樣,硬著頭皮說:“行,你們不嫌家里人多擠得慌就行。”
“不嫌棄,我們都是一二十口人住三五十平米的房子,腿都不敢伸開的,”齊老太這才咧著嘴笑,“快,他大姨,咱們家去。你家里有面條不?我們等太久都餓了。我們不挑食,就每個人放倆荷包蛋,一根肉腸,有水果罐頭不?開兩罐,再每人沖泡一杯麥乳精。”
盛母差點沒甩臉,可她生怕齊老太提保姆的事,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先將人接回家再說,“應該的。”
齊老太這才站起來,招呼老爺子、張怡楠和當電線桿子的季志慶一起。
盛母艱難維持著笑,在前面領路。等到了家里,她看看幾個人的鞋,趕忙將鞋柜中的舊鞋拿出來讓他們換上。
齊老太換好鞋子后,就拎著包裹在客廳里轉悠,“哎呦喂,這房子好啊,是兩層的,真大的,得多少房間呢?”
盛母一點都不想回答,“樓下兩間,一間是我跟我先生的房間,一間是白嫂子家住的,樓上三間給家里三個孩子住。
正好白嫂子住院了,你們家四口住在里面……”
“你們家老二和老三不也不在嗎?我們老兩口腿腳不便,住在一樓,倆孩子都大了,就睡他們哥哥姐姐的房子。
放心吧,我們干凈著呢,身上沒有虱子跳蚤!”齊老太一個眼色,張怡楠就拉著季志慶蹭蹭跑上樓了。
張怡楠看著欄桿,笑著探頭說:“姥,這個欄桿換新了,我瞧著其他幾個欄桿都很結實啊,得什么樣的情況,能讓欄桿年久失修將人給摔下樓啊?”
“除了自個兒割的唄,你說是吧他大姨,”齊老太笑著問。“你們請公安來家里看了沒,就急哄哄地將欄桿給修好了,是欺負我們親家就她一個寡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