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凌霄收斂武魂,身影如風般掠出星斗大森林的幽暗邊界。目標明確——武魂城。夜風凜冽,吹拂著他染著林間露水的衣袍,他無暇顧及,只想盡快復命。
供奉殿內,燈火通明。千道流聽完他簡潔的匯報,眼神銳利而深沉,只淡淡頷首:“任務完成,下去休整吧。七日之后,另有要務交付于你。”
墨凌霄躬身退下,殿門在身后沉重關閉,隔絕了內里的光明與威壓。剛走下殿前冰冷的長階,一道身著素衣、氣息內斂的身影便如幽靈般現身于階下陰影中。
“墨大人,”侍女的嗓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教皇陛下有諭,請您速至她的寢宮。”
墨凌霄腳步微頓,眸光瞬間一凝。深更半夜?教皇寢宮?
一絲極淡的、帶著涼意的詫異涌上心頭,旋即化為更深的警惕。
比比東……她的耳目已經延伸到供奉殿門外了?他甚至還沒回到自己的住所!這份無處不在的掌控力,當真是……如芒在背。
夜色已濃如潑墨,此刻去教皇寢宮,無論緣由,都顯得逾越且敏感。他眉頭微蹙,聲音低沉:“煩請代為稟明,此時深夜,恐擾陛下清修。墨凌霄明日上午,定當親赴教皇殿向陛下詳細陳情。”
階下的侍女卻紋絲不動,頭更低垂了幾分,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恭敬,卻也如鐵般堅硬:“墨大人恕罪。陛下有命,務必……即刻覲見?!?/p>
最后四個字吐字清晰,在空曠的廣場上仿佛帶著回響。
即刻?
墨凌霄的眉頭鎖得更深了,那抹警惕幾乎凝成了實質。深夜強行召見寢宮……不是十萬火急之事,便是某種……試探?
他抬眼望向教皇殿方向那片在深夜里更顯威嚴的巨大陰影,心中疑慮叢生:究竟是何等緊要事,連這一時半刻都等不得?
墨凌霄壓下心頭的重重疑慮,面上維持著慣常的冷峻,只簡短吐出兩個字:
“帶路?!?/p>
侍女如蒙大赦,緊繃的身體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絲,立刻轉身,腳步放得又輕又快,引著他穿過寂靜得只剩下兩人腳步聲的回廊。
墨凌霄沉默地跟在后面,目光看似落在前方搖曳的燈火上,思緒卻已如離弦之箭,穿透層層夜幕,反復盤旋——何事?何事能急如星火,連一個夜晚都等不到?非要在這曖昧不清的深夜,將他召至寢宮深處?
無論是突發劇變,還是精心試探,這情勢都透著一股令人骨髓生寒的詭異。
他們穿越了宏偉卻在此刻顯得格外空曠陰森的教皇主殿。深夜的殿堂空曠得宛如巨獸的腹腔,只有兩側冰冷雕像投下扭曲的長影。
最終,侍女停在了一扇鑲嵌著華麗暗色花紋的沉重木門前,門扉厚重,仿佛隔絕著另一個世界。
侍女深吸一口氣,對著緊閉的門扉躬下身,聲音雖極力維持平穩,卻在寂靜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陛下,墨大人已至?!?/p>
門內,沉默了極短暫的、卻足以讓門外二人心弦微緊的一瞬。
隨即,一個聲音傳來,不高,甚至帶著一絲慵懶,卻又清晰地穿透門板,裹挾著不容置疑的威壓,直抵耳膜:
“進來?!?/p>
那聲音像是浸透了某種奇異冷意的玉石碰撞,尾音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沙啞,既像是漫不經心,又仿佛每一個音節都蘊含著千鈞之力,既近在咫尺,又縹緲地懸在深遠的黑暗之中。
僅僅兩個字,便將深夜的沉寂撕開了一道帶著寒意的口子。
侍女不敢有片刻猶豫,連忙垂首推開門扉,向內側讓開一步,做了一個極其恭敬的“請入”手勢。
門只開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內里透出的光線并不明亮,反而比走廊更加幽暗深沉,更顯得門內的世界神秘而不可測。
墨凌霄的眉頭鎖得更深了,如同斧鑿般刻在額間。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門縫內的幽暗空間——她不進去?只讓門開這一道縫?寢宮內……現在只有教皇和他兩個人?
一種無形的壓力從門縫中彌漫出來。墨凌霄瞬間繃緊了神經,所有警戒都提升到了極致。
他不再猶豫,也無需猶豫,昂首一步,便踏入了那道象征著禁忌與未知的門檻。就在他身形完全沒入門內光暗交織的陰影那一刻,身后的侍女如釋重負般迅速而無聲地合攏了門扇。
那“咔噠”一聲極輕微的落鎖聲,在死寂的空氣中顯得異常突兀,仿佛直接敲在人心上,徹底隔絕了內與外。
門內的光線昏暗而朦朧,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冷冽而昂貴的熏香氣息,與教皇殿其他地方的圣潔感截然不同。
墨凌霄視線迅速適應著幽暗,瞬間捕捉到了深處某個方位人影的輪廓。他停下腳步,就在距離門口不遠處——這個位置微妙地保持了一定距離。
他立刻以無可挑剔的標準姿態躬身行禮,右拳緊貼左胸,頭顱深深低下,目光牢牢鎖在自己腳下光滑如鏡的地面倒影上,聲音低沉清晰:
“教皇陛下?!?/p>
墨凌霄的頭顱埋得更低了,幾乎要抵到自己堅實的胸膛。
“怎么?” 上方那慵懶而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玩味,“不抬頭,怕我吃了你嗎?”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小鉤子,輕輕刮擦著空氣。
這突如其來的、帶著挑逗意味的質問,在這深夜的寢宮里顯得格外刺耳和危險。
墨凌霄喉結微動,正欲開口解釋——無論是謹慎還是敬意,此刻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然而,比比的東根本沒給他回答的空隙。
她話鋒陡然一轉,之前那絲若有若無的挑逗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凝如實質的凝重,如同神殿穹頂傾覆而下的壓力:
“兩年時間,走出殺戮之都,更是……一舉突破至魂帝之境。” 她頓了頓,似乎在咀嚼著每一個字的分量,那聲音變得冷冽而帶著一絲審視的距離感,像是在掂量一件絕世兇器,“……墨凌霄,你的天賦,便是本座……也不得不心存幾分忌憚了?!?/p>
墨凌霄心中一凜,教皇竟對他了解如此之深!殺戮之都的經歷他只跟大供奉說過。
未等他消化這份警惕,比比東那危險而嫵媚的腔調又一次如毒蛇吐信般卷土重來,帶著洞穿人心的誘惑:
“……怎么?” 她輕輕拖長了語調,“如此著急趕回武魂城復命,是否還惦記著,你的……雪兒?” 那稱呼被她咬得又輕又暖,帶著別樣的意味。
聽到“雪兒”二字,墨凌霄的心猛地揪緊。他幾乎下意識地、帶著難以抑制的急切追問:“少主……她此刻身在何方?還請教皇陛下明示!”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試圖尋找比比東的視線方向,雖然她還隱藏在陰影深處。這是他今晚第一次明顯失態。
“哼?!?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傳來。
緊接著,是清脆冰冷的“噠、噠、噠”—— 水晶鞋跟敲擊在光潔地板上的聲音,帶著一種緩慢而壓迫的節奏,如同踏在人心之上。
那聲音一步步從光影深處靠近,每一步都讓墨凌霄的神經繃緊一分。
終于,一片華貴的紫色絲綢睡袍裙擺映入他微垂的視線邊緣,然后是光滑如釉的腳踝,包裹在精致的紫色高跟鞋中——那纖足完美得令人窒息,接著是曲線驚心動魄的修長**……墨凌霄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隨著那步步逼近的身影一點點抬頭。
他的視線艱難地向上移動:柔滑的絲綢睡衣貼合著玲瓏起伏的身軀,在昏暗光線中勾勒出誘人的剪影;如瀑的紫發散落肩頭,散發著冷冽的清香。最終,對上了那雙在朦朧光影中深不可測的美目。
比比東就站在他觸手可及之處,手指已然伸出,并非命令,而是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溫柔力量,輕輕勾住了他的下頜,迫使他完全抬起頭,與她四目相對。
她的目光如同深邃的漩渦,幾乎要將他整個靈魂吸入。她的紅唇微啟,聲音卻壓得低沉而充滿誘惑,仿佛情人間的密語:
“……想知道雪兒的消息?” 她的指尖若有若無地在他下頜線摩挲了一下,“簡單。只需你立誓——為本座,辦妥三件事。”
墨凌霄感到下巴上那冰冷的觸感和不容置疑的力道,鼻尖縈繞著她獨特的體香與熏香混合的氣息。
強烈的視覺沖擊和肢體接觸帶來的壓迫感幾乎讓他心神失守。他狠狠一咬舌尖,劇痛瞬間驅散了那股眩暈。
他強行將視線凝固在比比東的眼睛上,不敢有絲毫下移。那深邃的紫色瞳孔深處,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計。
“陛下,” 他的聲音出乎意料地沉靜穩定,帶著巖石般的質地,“只要您所要求的三件事:一、絕不可危及少主性命;二、絕不可損害少主分毫利益;三、絕不可與少主親自下達的命令相違抗……”
他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像是鑿刻出來,“……且在墨凌霄能力范圍之內,教皇之令,不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