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第五戰(zhàn)區(qū)司令部的朱漆大門前亮如白晝。八盞探照燈的光柱刺破黑暗,在青磚地面上投下森冷的光斑。燈光下,兩排憲兵如雕塑般挺立。
二十余輛黑色別克轎車整齊排列,每輛車旁都肅立著佩戴"中正劍"的侍從副官。這些軍官的皮靴擦得能照見人影,挺直的腰背紋絲不動,連呼吸都壓得極輕。夜風(fēng)掠過,只聽得見旗桿上的青天白日旗獵獵作響。
顧家生剛踏進司令部大門,便有一名少校軍官快步迎了上來。
"顧長官,您可算到了。"
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引著他向會議廳走去。穿過回廊時,顧家生注意到墻角暗處還站著持槍的衛(wèi)兵。會議廳內(nèi)的景象讓顧家生心頭一震。
“乖乖!這陣張......絕對是校長親臨沒跑了。”
只見整個會議廳內(nèi)將星云集,第三軍團軍團長龐柄薰正與第59軍軍長張字中低聲交談;第二集團軍總司令孫聯(lián)重端坐如鐘;右手第一排的位置上,第五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李棕人將軍正端坐其中。而第二十軍團,軍團長湯恩博更是帶著兩個少將參謀長坐在了左手第一排的位置。
顧家生不動聲色地走向最后一排,皮質(zhì)座椅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他這才發(fā)覺,滿座將官中,自己領(lǐng)章上那顆孤零零的將星竟是如此的.......不起眼。
"委座——到!"
侍衛(wèi)長一聲斷喝,如雷霆炸響。
"唰——"
滿座的高級軍官驟然起立,動作整齊劃一,軍靴重重磕地,震得大廳嗡嗡作響。二十余位高級將領(lǐng),無一例外,全部昂首挺胸,目光平視前方,無人敢有半分懈怠。
會議廳大門洞開,總裁一身戎裝,步伐沉穩(wěn)地踏入會場。他目光如鷹環(huán)視一圈,頓時整個會議廳落針可聞,唯有軍靴踏地的聲音,一聲一聲,像是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坐。"
總裁雙手輕輕下壓,卻像打開了某種機關(guān)。滿座將星"轟"地一聲同時落座,呢子軍裝摩擦座椅的聲響如同潮水退去。但所有人的腰桿依然挺得筆直,連呼吸都刻意放輕,生怕錯過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個字。
"德鄰啊!"
總裁濃重的奉化口音里帶著一絲贊揚。
"這一仗打得好!以弱勝強,打出了我國府軍的威風(fēng)!"
李棕人立即起身,聲音不卑不亢,字字鏗鏘,在寂靜的會議廳里顯得格外清晰。
"全賴將士用命,更要感謝總裁的運籌帷幄,及時調(diào)派援軍,我第五戰(zhàn)區(qū)方能取的如此大捷。"
總裁啊滿意地點頭,轉(zhuǎn)向湯恩博時眼中閃過慈父般的贊許。
"克勤這次確實打得好。"
說著親自將晉升令遞給他。
總裁話音未落,湯恩博已猛然起立,靴跟重重一磕,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幾乎哽咽:
"校長!克勤這條命,是您給的!若非校長栽培,克勤不過一介莽夫!今日蒙校長如此厚愛,克勤唯有肝腦涂地,誓死追隨!"
他眼眶通紅,右手死死按在中正劍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劍明志。
"我第三十一集團軍上下,必效忠校長,效忠‘黨果’!哪怕戰(zhàn)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絕不讓校長失望!"
總裁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滿意,卻又故意板起臉道:
"光說漂亮話可不行,我要的是實打?qū)嵉膽?zhàn)果!"
湯恩博立刻挺直腰背,斬釘截鐵:
"請校長放心!克勤若不能打出更漂亮的勝仗,甘愿提頭來見!"
會場一片寂靜,唯有湯恩博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幾個雜牌軍的將領(lǐng)們互相交換眼色,神色復(fù)雜。而總裁也終于露出一絲笑意,輕聲說道:
"好,那我就等著你的表現(xiàn)。"
(湯恩博,并非黃埔出身,但此人善于經(jīng)營,此時為刻意靠攏,故而厚顏無恥的稱校長了。)
總裁又看向?qū)O聯(lián)種:
"仿魯?shù)牡诙瘓F軍死守臺兒莊,打出了西北軍的威風(fēng)!"
接著對龐柄薰點頭。
"更陳在臨沂阻敵有功,諸位都是‘黨果’的棟梁。"
全場將領(lǐng)挺直腰板,眼神熾熱。
"振國呢?我那個紹興小同鄉(xiāng)來了沒有?"
總裁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分,目光在將星云集的會場里搜尋。最后一排的顧家生聽聞猛地站起,軍靴相碰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朗聲回答道:
"學(xué)生在!"
總裁臉上頓時浮現(xiàn)出無比親切的笑容,竟親自抬手示意他上前。顧家生快步走上前,滿座將官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年輕的少將身上。當(dāng)他走到主座前立正敬禮時,董事長竟起身,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將他帶到主座面朝眾人。
"諸位!"
總裁環(huán)視全場,語氣里透著掩飾不住的自豪。
"都看看!這就是我家鄉(xiāng)的子弟兵,是我所倚重的虎將!"
他緊緊攥著顧家生的臂膀,像是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寶,聲音越說越激昂:
"此次會戰(zhàn)當(dāng)中,首戰(zhàn)小棗莊,全殲鈴木支隊!二戰(zhàn)臺兒莊,最后更是一舉圍殲瀨谷支隊,擊斃日軍少將!"
他每說一句,手指就在空中重重一點。
"自抗戰(zhàn)以來,這是我國府軍擊斃的日軍最高將領(lǐng)!振國此戰(zhàn),振奮軍心,揚我國威。何其壯哉!"
整個會場此時鴉雀無聲,唯有總裁的聲音在回蕩。侍從官適時捧上錦盒,總裁親自打開,取出一枚熠熠生輝的青天白日勛章。
"此次授勛,五戰(zhàn)區(qū)共有七人獲青天白日勛章........"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
"但這一枚,我要親手為振國戴上。"
全場頓時一片低嘩。總裁親自為顧家生整理了領(lǐng)口,動作格外鄭重。當(dāng)勛章別上的一刻,他輕輕拍了拍顧家生的胸口,低聲道:
"好,好樣的……沒給我丟臉。"
顧家生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隨即挺直腰板,臉上浮現(xiàn)出恰到好處的激動和淚光。他深吸一口氣,用略帶顫抖卻足夠響亮的聲音說道:
“全賴校長栽培!學(xué)生能有寸進,皆是倚仗校長教誨,學(xué)生自當(dāng)竭盡駑鈍,誓死追隨,唯校長馬首是瞻!”
總裁的眼角微微抽動,突然伸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力道大得離奇。
“好!好!”
接著他轉(zhuǎn)頭對著滿堂將官高聲道:
“都看見沒有?這才是我黃埔精神!有這樣的將領(lǐng),何愁倭寇不滅,‘黨果’不興?”
最后他又看向李棕人。
"德鄰啊!獨立116旅的兵員、裝備,必須優(yōu)先補充,有什么困難可以直接找我,特事特辦!"
李棕人微笑頷首,而一旁坐著的湯恩博卻面色微僵,掌心緊緊握著一個錦盒,那里也是一枚青天白日勛章...........
總裁最后拍了拍顧家生的肩。
"振國,莫要辜負我的期望"
這句話,他說得很輕,卻重若千鈞。顧家生立即挺直腰背,肅然應(yīng)道:
"是!學(xué)生謹(jǐn)記!"
會議結(jié)束,眾將官紛紛起身離席,總裁緩步走向門口,步伐沉穩(wěn),卻在經(jīng)過顧家生身邊時,腳步微不可察地一頓,低聲道:
"待會兒到書房來找我。"
顧家生心頭一緊,面上卻不露分毫,只是將腰背挺得更直,目光堅定地望向前方:
"是!"
待總裁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他才緩緩?fù)鲁鲆豢跉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