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赫瑪。】

【這座黎明圣城如常運轉著，街上行人匆忙，商販叫賣聲洪亮。】

【一道身影穿梭在人群中，兜帽壓得很低，只露出尖俏的下巴和幾縷灰發。】

【賽飛兒回來了。】

【她像個初來乍到的旅人，對一切都感到新奇。】

【路過糖果鋪，她停下腳步，歪頭打量著貨架上一種陌生的零食。】

【“哦？這玩意兒以前可沒有。”】

【她踱步到水池邊，池中游著幾尾金魚。】

【她蹲下身看著倒影，水中那張臉，既熟悉又陌生。】

【幾百年的時光并未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但那雙碧色眼眸深處，卻藏著外人無法讀懂的滄桑。】

【賽飛兒在毫無目的地閑逛。】

【她知道該去哪里，該見誰，但她偏不。】

【她就像一只狡猾的貓，在踏入陷阱前，總要先在周圍嗅個遍。】

【終于，她抬頭望向城邦中心最高的建筑——阿格萊雅的織坊。】

【織坊內安靜如常。】

【阿格萊雅背對著門口，指尖輕點布料。】

【賽飛兒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就像昨天才剛來過一般。】

【她環顧四周，目光落在阿格萊雅的背影上。】

【“裁縫女，你這兒的衣服又貴了不少。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打折……不，直接送我兩套當見面禮怎么樣？”】

【“好啊，里面的都隨你挑。”】

【阿格萊雅似乎早料到了這位客人，沒有轉身。】

【賽飛兒輕哼一聲，徑直向里走去。】

【她翻看著華服，這件嫌顏色太素，那件嫌款式太老。】

【織坊里的每件衣物都足以讓貴婦們瘋狂，但在她眼中，卻都缺了點什么。】

【最后，她的目光越過衣服，定格在織坊深處的角落。】

【那里，一個黑發少年正安靜地坐著，專注翻看賬本。】

【小貓……】

【從賽飛兒進門起，你便沒有抬頭看她，比阿格萊雅還淡定。】

【賽飛兒盯著你看了許久。】

【見你毫無反應，她撇嘴，開始在你面前來回踱步。】

【金靴踩在地板上，噠噠作響，在安靜的織坊里格外清晰。】

【你連眼皮都沒抬。】

【她甚至學了幾聲貓叫，試圖吸引你的注意。】

【然而，你還是沒反應。】

【賽飛兒臉上升起煩躁。】

【她本只想來見阿格萊雅，接下任務，然后立刻消失。】

【她甚至準備好了，如果碰上你，就用最刻薄的話語刺你幾句，讓你死了再找她的心，然后瀟灑離去。】

【可現在的情況，完全偏離了預想。】

【無視！你居然無視她！】

【徹底的，仿佛她只是空氣。】

【這比任何想象中的重逢，都讓她無所適從。】

【血液開始在太陽穴突突直跳，胸腔里像有什么東西要炸開。無名火在心底瘋狂蔓延，讓她忘了原本的打算，只想跟你較勁。】

【她幾步沖到桌前，雙手重重拍在桌面上，整個人幾乎要撲到你臉上。】

【“喂！小貓！”】

【她幾乎咬著牙叫出這個塵封已久的昵稱。】

【“幾百年不見，眼睛瞎了？還是耳朵聾了？沒看到我嗎？！”】

【你翻動賬本的手指停下。】

【“喂！江陌！別裝了！”她提高音量，“再不理我，信不信我把你這破本子撕了！”】

【你終于抬起頭。】

【但你的目光卻像穿透了她一樣，望向她身后的阿格萊雅。】

【“阿雅，這周的賬目核對完了，沒有問題。”】

【阿格萊雅放下織料，轉過身：“嗯，辛苦了。”】

【那一瞬間，賽飛兒感覺自己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她變成了透明的背景板。】

【她所有的挑釁和怒火，都像拳頭打在棉花上，無聲無息。】

【憤怒、不甘、悲傷，所有的情緒像火山一樣在胸口翻滾。她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小貓！！！你特么……”】

【“賽法利婭。”阿格萊雅的聲音像一盆冷水，“跟我來吧，我們敘敘舊。”】

【這句話瞬間澆熄了賽飛兒的怒火。】

【她明白，敘舊只是說辭，要談正事了。】

【賽飛兒僵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

【她轉頭狠瞪你一眼，卻發現你已經低下頭，目光回到了賬本上。】

【你這副態度，像最尖銳的刺，深深扎進她心里。】

【她猛地一拍桌子。】

【“來了！”】

【她怒吼出這兩個字，跟著阿格萊雅走進內室。】

【沒過多久，內室的門再次打開。】

【賽飛兒走出來。】

【她下意識朝你瞥了一眼。】

【她本該就此離開，任務已經明確，沒有理由逗留。】

【但賽飛兒的腳步卻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心底的情緒讓她無法就這么一走了之。】

【她看著你，數百年的時光在這一刻重疊。】

【那些在多洛斯街頭并肩奔跑的歲月，在屋頂分食面包的夜晚，一起偷偷溜進劇院的時光……都翻涌上來。】

【她嘴唇微動，“小貓……”】

【“其實……”】

【其實我……】

【那句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那句解釋，那句道歉，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但話語最終卡在了喉嚨里。】

【理智像冰水將她澆醒。】

【說什么呢？說出口反而會更糟吧？】

【算了……】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神黯淡下去。】

【就在這時，你抬起了頭。】

【目光直直落在她臉上。】

【賽飛兒瞬間僵住。】

【隨之而來的是短暫的錯愕，緊接著，夾雜著驚喜和得意的神色浮現。】

【她甚至挺了挺胸，仿佛在說：“怎么？終于忍不住了？”】

【然后，你開口了：】

【“為什么？”】

【賽飛兒怔了怔，“……什么？”】

【你的目光鎖定著她，將那個埋藏了數百年的問題，一字一句地挖了出來。】

【“為什么……要離我而去？”】

【那一瞬間，賽飛兒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

【得意的笑容、故作的輕松、所有的偽裝和防備，都在這句話面前轟然倒塌。】

【這個問題，是她逃避了數個永夜的噩夢。】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下一秒，她猛地轉身，用盡全力，踉蹌著向織坊外逃去。她撞倒了衣架，華美的布料散落一地，她也顧不上了。】

【她只想逃，逃離這個問題，逃離你的目光，逃離這個讓她愧疚無比的地方。】

【很快，那身影消失在奧赫瑪的黎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