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餐廳】

“你說什么？”

付聞櫻手中的玻璃杯突然重重落在桌子上，“沁沁去了蘇丹？”

孟宴臣慢條斯理地切開盤中的太陽蛋，“她一向理想主義，您知道的。就像望鄉地震時，她也去了的，都是災區，沒什么不同。"

“這能一樣嗎？”

付聞櫻蹙眉，不可思議地看向兒子，“她去望鄉是為了找宋焰，現在呢，蘇丹可是天天都在打仗，我們孟家的女兒怎么能去那么危險的地方。”

“老孟！”

她突然轉向丈夫，“你聽聽宴臣說的什么話！你兒子是不是瘋了？”

孟懷瑾放下茶杯，“宴臣，你不是最疼沁沁了嗎？她要去，你怎么不攔著？”

“我安排的。”

孟宴臣放下餐具，整個餐廳瞬間寂靜。

他緩緩抬頭，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讓餐桌上的空氣都變得稀薄。

“她也是孟家的一份子。受了二十多年庇護，該為家里做點什么了。”

付聞櫻和孟懷瑾瞬間僵住了。

這話怎么就水靈靈地從他們兒子嘴里說出來了呢？

“國坤今年要拿下醫保定點資質。”

孟宴臣慢條斯理地擦拭嘴角，“需要一個響應國家號召的正面形象，許沁的履歷很合適，孟家培養，名校畢業，自愿奔赴戰區的醫生。”

“是她自己簽的同意書。”

他俯身將平板電腦推到父母面前，“二老不妨看看今早的財經頭條。”

屏幕上，國坤集團的股價走勢圖正在飆升，配圖是許沁在機場的背影。

標題赫然寫著：《孟氏千金奔赴戰區，國坤醫療踐行社會責任》。

“父親，母親，現在國坤掌舵的是我。這些小事，就不勞二老操心了。如果你們想對許沁有什么其他安排，先考慮一下國坤。”

他起身，微微欠身，“我先去公司了，你們慢用。”

直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傳來，付聞櫻才如夢初醒般抓住丈夫的手腕，

“懷瑾，宴臣他......”

孟懷瑾望著兒子離去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他長大了。”

他輕輕拍拍付聞櫻的手，笑道，“我覺得挺好，這才更像你的兒子。”

付聞櫻瞪了丈夫一眼，“你說的什么話？”

她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你剛剛看他那眼神沒？這就是我們教出來的教養嗎？”

孟懷瑾低笑一聲，伸手握住妻子的手，“你還記得93年我們家那批卡在海關的貨嗎？你一個人去海關談判的時候，眼神可比兒子剛才犀利多了。”

“老孟！”

付聞櫻突然打斷他，可繃緊的嘴角已經松動，“我那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們孟家。”

“是是是，”

孟懷瑾笑著捏捏她的手指，“我們那時候是在打江山，兒子是在守江山，不是更像你嗎？”

孟宴臣的林肯七點半就已經停在得閑樓下了，眼睜睜看著樊勝美進入大樓之后，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了。

秦宇透過后視鏡偷瞄了一眼后座，孟宴臣的臉陰沉得可怕。

他實在忍不住，偷偷給陳銘宇發了條信息，

【你那邊怎么樣了？】

陳銘宇看了眼正在大口大口吃三明治的樊勝美，快速回復，

【能吃能喝能睡，你那邊呢？】

【能熬能忍沒買醉。】

陳銘宇秒回，【臥槽，又吵架了？】

秦宇發了個苦臉，

【打工人命苦啊】

【上聯：老板吵架我遭罪】

陳銘宇秒接，【下聯：情侶冷戰我要廢】，橫批【牛馬的命也是命】

秦宇憋著笑打字，【行，有情況隨時聯系，樊小姐可是孟總情緒開關，保命就靠她了。】

陳銘宇秒回：

【你拉倒吧！上次我就提了句孟總愛吃麥片，差點被發配非洲，到現在都不知道踩了什么雷。】

秦宇差點笑噴：

【精準踩雷，沒炸死你算命大，我還是別問你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自求多福。】

陳銘宇發來一個哭臉：

【想回總部估計難了，只能跟著樊小姐混了，至少她發火前會給個痛快。】

后座突然傳來一聲輕咳，秦宇手忙腳亂鎖屏，后視鏡里孟宴臣正冷冷盯著他，

“很閑？”

秦宇立刻梗著脖子，“沒，沒有，孟總，我們現在回公司嗎？”

“她怎么樣？”孟宴臣開口問道。

秦宇愣了愣，該怎么說？

說樊小姐沒事？老板會覺得自己在她心里不重要，老板會難過；

說有事兒，老板會更難過。

權衡之下，在「難過」和「更難過」之間，秦宇小心翼翼開口，

“樊小姐今早好像沒什么胃口，早餐都沒吃兩口。”

主打一個斟酌匯報，全腦腦補。

孟宴臣重重嘆了口氣，臉色變得更陰沉了，

“把她平時喜歡吃的，給她部門都送一份吧。”

“好的，孟總。”

【國坤總裁辦公室】

孟宴臣坐在辦公室里，手中的文件翻了一頁又一頁。

仿佛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在和他作對，紙張要么黏在一起分不開，要么就嘩啦一聲散落一地；

簽字筆的墨水斷斷續續；

就連空調的風向都似乎和平時不同。

他刻在骨子里的教養，卻不允許拂了辦公桌，砸了東西，肆意發火。

他只能靜靜地坐著，默默地消化所有情緒，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逐漸被抽干的孟宴臣。

他煩躁地將文件扔在桌上，目光又一次落在靜默的手機上。

屏幕漆黑，沒有任何消息提示。

他拿起手機，點開和樊勝美的對話框。

手指在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又全部刪除。

反反復復幾次后，最終只發出去四個字：

【我很想你】

手機屏幕很快暗了下去，像一潭死水。

他點開手機相冊，翻到生日那晚的視頻。

畫面里，漫天蝴蝶在星光下飛舞，她笑得那么明亮。

而現在，他卻讓她哭得撕心裂肺。

心臟像是被無數細密的針扎著，這都是他應該受著的，這種痛楚比起她承受的，恐怕不及萬分之一。

「嗡嗡——」

手機突然震動，是【吉祥（3）寶】群里的消息。

蔣裕：【我回來了，今晚聚聚吧，我還有兩天假，想喝兩杯。】

孟宴臣幾乎是立刻回復：【好。】

包奕凡緊隨其后：【喝兩杯可以，你倆誰先把單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