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客廳里掃了一圈。

“阿姨，薇薇，怎么一直沒見到白叔叔？”

劉燕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下來。

“哦，你白叔叔。”

她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

“他公司今天有個重要的董事會，估計要晚點才能回來。”

“原來是這樣?！?/p>

陸川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白薇薇也松了一大口氣。

還好，他沒有在意。

為了徹底將剛才那段“不愉快”的插曲翻篇，她立刻行動起來。

“陸川，你快吃啊！別光說話！”

她用公筷夾起一塊色澤誘人的糖醋里脊，精準(zhǔn)地投喂到陸川的碗里。

“這個，你上次說很好吃的，我特地讓我媽多放了點糖。”

話音未落，另一雙筷子也伸了過來。

劉燕夾起一個碩大的雞翅，穩(wěn)穩(wěn)地蓋在了那塊里脊上。

“光吃肉怎么行？小川，嘗嘗阿姨做的這個可樂雞翅，男孩子就該多吃點這種硬菜，補(bǔ)補(bǔ)身子?！?/p>

陸川：“……”

他看著碗里突然多出來的兩員大將。

剛想說聲“謝謝，夠了”，白薇薇的筷子又來了。

這次是一大筷子青菜。

“媽！你別光給他夾肉啊！得營養(yǎng)均衡！”

白薇薇一邊說著，一邊把青菜堆在雞翅旁邊，像是在構(gòu)筑一道綠色的防線。

“他前段時間胃不好，要多吃點蔬菜?！?/p>

劉燕挑了挑眉，似乎很不服氣。

“你這孩子懂什么？他那是餓的，就得用肉填！胃不好才要吃點好的養(yǎng)著！”

說著，她又夾起一塊燉得軟爛的紅燒肉，帶著濃郁的醬汁。

直接澆在了那堆青菜上，瞬間攻破了白薇薇的“防線”。

“來，小川，這個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陸川眼睜睜看著自己碗里的食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堆積。

從平原，到丘陵，再到……山峰。

白薇薇不甘示弱，立刻又夾了一塊魚。

“清蒸鱸魚！這個養(yǎng)胃！”

劉燕緊隨其后，夾了一個蝦球。

“茄汁大蝦！這個開胃！”

“……”

陸川徹底放棄了抵抗。

他感覺自己不是在吃飯，而是在接受一場盛大而熱情的“填埋”儀式。

母女倆剛剛還因為“胖瘦”問題唇槍舌劍，現(xiàn)在卻在“投喂”這件事上。

達(dá)成了驚人的默契，并且展開了激烈的競賽。

眼看碗里的菜肴就要突破地心引力，發(fā)生“山體滑坡”了。

劉燕終于滿意地收回了筷子，看著自己的杰作，又看了看一臉哭笑不得的陸川。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極其溫柔和藹的語氣解釋道。

“小川啊，你可千萬別拘謹(jǐn)，就當(dāng)是在自己家一樣?！?/p>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帶著一絲笑意瞥向旁邊的女兒。

“今天家里做的這些菜，其實都是薇薇這丫頭提前好幾天就在我耳邊念叨的?！?/p>

“這菜單，可是她親自給你定的呢?！?/p>

他猛地轉(zhuǎn)頭看向白薇薇。

只見女孩的臉頰“唰”一下紅透了。

她沒想到她媽會把這事兒給抖出來！

“媽！”

白薇薇羞得跺腳，嗔怪地瞪了劉燕一眼。

那眼神里滿是“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說”的控訴。

劉燕卻只是笑。

陸川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他低頭看著碗里那座色彩斑斕、香氣四溢的“菜山”。

只剩下滿得快要溢出來的甜。

每一道菜，都藏著她的心意。

是她小心翼翼地記下了他的所有喜好，然后像個小管家一樣，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他抬起頭，目光再次與白薇薇的視線相撞。

女孩的眼神躲閃，卻又忍不住偷偷瞟他。

還有一絲絲“快吃啊，別浪費我一番心意”的霸道。

陸川忽然覺得，就算眼前是一座真正的火焰山。

他也能面帶微笑，一口一口，全部吃完。

拿起筷子，夾起那塊被劉燕的紅燒肉“污染”過的青菜，放進(jìn)嘴里。

“嗯。”

他認(rèn)真地咀嚼著，然后鄭重地點了點頭

“很好吃?！?/p>

他又看向劉燕，無比真誠。

“謝謝阿姨，也……謝謝你，薇薇?！?/p>

這一聲“謝謝”，他說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溫柔。

白薇薇的臉更紅了，她低下頭。

用筷子戳著自己碗里的米飯，嘴角卻忍不住，瘋狂上揚(yáng)。

飯桌上的甜蜜氣氛還在發(fā)酵，劉燕看著眼前這對小兒女，越看越滿意。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回陸川身上。

他剛剛有那么一小會兒，眼神是放空的。

“小川，是不是在學(xué)校太累了？看你剛剛都走神了?！?/p>

陸川剛想搖頭。

“媽！”

白薇薇立刻反駁。

“他才剛結(jié)束軍訓(xùn)，正經(jīng)課都沒上幾天，累什么累??！”

女孩的語氣帶著一絲小小的驕傲，仿佛在炫耀自己對他有多了解。

劉燕被女兒逗笑了，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

她朝陸川擠擠眼，語氣寵溺：

“對對對，我們薇薇說的都對。小川，咱們不理她?！?/p>

“媽！”

白薇薇氣得跺了跺腳，臉頰又開始升溫。

陸川眼角含笑，輕聲解釋：

“沒有，阿姨，我就是……突然想到點事，走了神?！?/p>

他的笑容溫和，像春日融冰，讓人看不出任何陰霾。

劉燕“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端詳著他。

那目光深邃了一些。

她猶豫片刻，像是斟酌著用詞，忽然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這一年……有想你媽媽嗎？”

陸川點頭的動作很自然：

“有時候會。怎么了，阿姨？”

他有些好奇，劉燕為什么會突然提起這個話題。

這個名字，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當(dāng)著他的面說起了。

餐桌上的空氣，似乎因為這個問題，凝滯了一瞬。

白薇薇臉上的嬌嗔也收斂了，她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己母親。

劉燕的眼神避開了女兒，直直地看著陸川，那雙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眼睛里，

情緒復(fù)雜，有憐惜，有試探，還有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緊張。

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了。

聲音不大，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激起千層浪。

“有……有你媽媽的消息了?！?/p>

“哐當(dāng)?！?/p>

是白薇薇的筷子沒拿穩(wěn)，掉在了桌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但沒人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