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卓君連忙拉了拉小黃門的衣擺,里面還挺安靜,她甚至不敢出聲,只是左手捂著嘴,右手用力指了指這些人,然后雙眼圓睜,表達(dá)自己的疑惑。
小黃門看著王卓君的動作,微蹲下身,把王卓君抱起后,繼續(xù)朝里走。
王卓君暗想。
這到底怎么回事兒啊,這里可是處理朝政的地方。
這種地方,怎么把自己帶過來了,一會兒她真的不會被人罵嗎?
此時,她的大腦中飛速出現(xiàn)那些禍國妖姬被朝臣破口大罵“牝雞司晨”之類的畫面。
連忙擺擺手,將這些畫面趕出去。
不對,不對,她才五歲,還達(dá)不到這個程度,而且她才不信陪皇帝上班。
這工作真糟,每天對著這幫老干菜,看他們對噴,玩兒心眼兒,心情都不美麗了。
雖然這么想著,但也不耽誤王卓君的博主雷達(dá)啟動。
她之前可沒拍過朝堂畫面,正好趁這個機會,做一期不一樣的視頻內(nèi)容也挺不錯。
于是,她剛被小黃門放在角落里,便把她背上的百寶箱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個落地的平板支架,將平板的攝像頭對著面前的這堆人進(jìn)行拍攝。
為了讓她操作別人看不見平板顯得不那么奇怪,她還在在上面放了一塊木板,操作平板時,還假模假樣地用毛筆在上面畫兩下,像是在畫畫。
“臣有事上奏!”身著紅色朝服的中年官員高舉玉笏起身出列。
小黃門小聲在王卓君身后給她介紹道:“這是太子師友祭酒滿昌,主授《詩經(jīng)》?!?/p>
王卓君不明所以地看著大殿中間的男人,總覺得氣氛似乎不太妙。
她下意識地扭頭看向上首的王莽,此時的王莽與她之前所見不同,身著正式的冕服,頭上帶著冕冠,面前垂下來的冕旒讓人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但王卓君就是覺得,王莽似乎知道對方要做什么,甚至已經(jīng)為此有些發(fā)怒。
她抬手在平板上分屏出一個搜索界面,迅速查詢著新朝滿昌的信息。
等頁面加載出他的信息后,王卓君瞪大了眼睛……
不會吧,她這就要見證《漢書》中記載的這一幕了。
只聽滿昌高聲說道:“臣要參奏大鴻臚,日前烏孫使節(jié)前來覲見。”
“大鴻臚在接待上犯了重錯!”
滿昌說得信誓旦旦,殿里的其他人都相互對視了幾眼,大鴻臚王沖聽到對方參奏的內(nèi)容,皮笑肉不笑地提起唇角冷哼了兩聲。
“愛卿,你可以下去了。”王莽的語氣里是壓不住的怒火,任誰都能感覺到空氣里的火藥味。
卻見滿昌沒有任何收斂,眉頭緊皺,抬步向前:“夷狄都因中土上國最重禮法,而愿意臣服我朝?!痹掍h一轉(zhuǎn):“那日宴請烏孫使者,大鴻臚竟將小昆彌使者的席位,置于大昆彌使者的上首?!?/p>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中盡是憤懣:“大昆彌是王,小昆彌為臣。那日竟將臣放在王之上,實在是有失禮法。這絕不是我們對夷狄應(yīng)該有的態(tài)度,請陛下治大鴻臚大不敬之罪!”
“夠了!”
王莽聽完猛地拍案而起,案幾劇烈震動,上面的諸多竹簡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
王卓君看著心跳一滯,朝堂上的王莽和她這兩天接觸的長輩完全是判若兩人。
這個滿昌是真傻還是裝傻,誰都能看出來,那天的座位安排就是出自王莽的示意。
他明面是是參奏大鴻臚,實際上是在指責(zé)王莽罔顧禮法。
“愛卿,你下去吧,今日之事朕不想討論,如今匈奴虎視眈眈,稍有不慎……”語畢,話中未盡之言不言而喻。
然滿昌卻軸的很,眉頭緊皺,毫不退縮:“陛下!”
“來人!”王莽別過頭抬手,食指晃動地指向殿中的滿昌:“將此人貶去官職,逐出宮去!”
一陣混亂后,大殿重歸寂靜。
王莽不耐地拍了下桌子:“行了,大司空來說一下近日的升遷。”
王卓君挑了挑眉,這個用來轉(zhuǎn)移注意力的話題果然很好用,畢竟當(dāng)官的誰不在意升職加薪啊。
聽著大司空王邑熟悉的聲音,王卓君記得家宴上見過他,好像是太子的堂叔,那次他好像看自己愛吃水果,就把他桌上的果盤都給了自己。
于是,下意識地繼續(xù)在搜索框里搜他的名字。
卻在看到后面的歷史時,滑動屏幕的手慢慢頓住了。
她出神地看著殿中還精神奕奕但已不再年輕的王邑,忽然覺得知道眼前人物的命運,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
他們對自己來說,不是歷史人物,也不是紙片人,而是自己身邊活生生的親人。
王卓君輕吐一口濁氣,把心里的憋悶從腦中拋開。
這頭的王莽端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面的諸位朝臣,意味不明地問道:“對剛剛升遷的官員都有什么看法?”
“秉陛下,臣請上奏!”一青年男子出列。
“說吧?!?/p>
“那王盛不過一賣餅商販,尚不能識字,如何擔(dān)起這巡察的重任?”他面有憂憤,語氣越說越發(fā)激動,面色通紅,像是不齒與王盛這種人為伍。
“那是司隸大夫崔衡?!毙↑S門仍舊盡職地在王卓君身后給她介紹官員的名字和官職。
司隸大夫?王卓君有些驚訝,這么通俗易懂的官職名可真不像是歷史上王莽的風(fēng)格,肯定是自己現(xiàn)在這個大父提出的。
“他當(dāng)然能擔(dān)得起?!蓖踝烤掳?,這還真是巧了,因為王盛是她認(rèn)識的為數(shù)不多的官員。
跟別的官員不同,王盛與王興都是當(dāng)初大父為了配合哀章制作的符命,走了狗屎運而被封為上公的幸運兒。
作為朝中唯二的平民,與諸位朝臣混在一起,實在是格格不入。
與王興的沉默寡言不同,王盛是個幽默風(fēng)趣的小販兒,哪怕是成為了官員,他也沒有掩蓋他的出身。作為一個空降兵,他們都沒有升遷的可能。
王盛估計也知道自己出頭無望,一直在找一些他能做的事情,因為他覺得自己的爵位,是新帝給他的恩賜,他想要為新朝做出些貢獻(xiàn),來償還天家的這份恩情,但找來找去都沒找到。
直到有一天他在宮門口遇到了想要偷溜出宮的王卓君。
因為擔(dān)心王卓君的安全,在她出宮后,跟了一路。
待知道王卓君出宮是因為想要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便讓王卓君以后把想買的東西告訴他,由他來代買。
別看王卓君是太子的女兒,但路上的那些大臣卻都不會真得把她放在眼里,只有王盛,雖然有些油滑,卻心思細(xì)膩柔軟。
于是王卓君三兩步跑到大殿中間,雙手叉腰道,揚起下巴:“我來告訴你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