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周日,天氣預(yù)報上說有雨,但此刻還沒落下來,只是天陰沉沉的。
溫曦六點就起床了,在衣帽間試了三個小時的衣服。
五顏六色的柔軟裙子丟了一地毯,試到衣帽間只剩最后一件新裙子,一件淡粉細(xì)格的花邊吊帶長裙。
她套上后對著鏡子左右打量。
鏡子中少女露著雙肩,脖頸纖細(xì),肌膚雪白,烏黑長發(fā)扎成公主頭披在腦后,又因為是長裙,露膚度并不是很高,裙擺蓋住小腿,只露出一雙纖細(xì)的腳踝,溫曦又坐凳子上往腳上套了一雙小白鞋,她再次直起身,看向鏡子里的元氣滿滿的粉嫩少女,她這才滿意。
十點整,溫曦出了臥室。
一直照顧她的王姨在忙活早飯,見她下樓早飯也不吃就要出門,忙喊住她:“小姐,吃點東西再出門,我都做好了。”
早餐桌上擺著熱乎乎的中式早點,蝦餃牛奶雞蛋羹。
溫曦心里有事,擺擺手,一陣風(fēng)似得跑出門,“王姨,你自己吃吧,我有事先走了!”
王姨還想再喊住她,跟著出了別墅的大門,但面前已經(jīng)沒了溫曦的影子。
……
姜茵發(fā)來的地址是個私人會所,名叫山水畫,說是會所,其實是寧城一個正兒八經(jīng)吃飯的場所,并非紙醉金迷聲色犬馬的銷金窟,但這里消費不低,普通包間一頓餐食最低消費四位數(shù)起步,高檔包間最低消小一萬沒有上限,所以經(jīng)常來這里消費的多數(shù)都是富二代。
溫曦有這里的會員,但不常來,她進(jìn)去沒訂包間,就在大廳入口處的沙發(fā)上坐著。
怕江即白跟其他相親的女孩看對眼早早定下,她昨晚跟姜茵制定了計劃。
江即白的相親是從十一點開始,一般出于禮貌,男方會提前十分鐘抵達(dá),再禮貌一點,江即白最多提前二十分鐘,提前三十分鐘估計不可能,姜茵聽她哥說,江即白本身不喜歡相親,他絕不會浪費這么多空余時間在這里,所以兩人計劃的具體時間是溫曦十點半到山水畫會所,然后提前在入口處堵住他。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溫曦不知道江即白的相親臨時被鄒嘉蘊(yùn)多加了一場,也不知道他在十點二十就進(jìn)了山水畫。
手表上的指針從十點半指向了十點五十二分,還沒見到江即白進(jìn)來,溫曦著急了,直接起身,走到前臺接待處,看向前臺小姐,開口:“你好?!?/p>
前臺小姐停下在鍵盤上敲動的手,抬起頭,朝溫曦露出一個非常甜美的微笑。
“小姐你好,請問您有什么事?”
“我想問下江即白江先生到了嗎?”
江即白在這里有這么多場相親,前臺一定會有江即白包廂號的登記。
不等前臺小姐有什么反應(yīng),身邊有人說話了,是一道溫和的男性嗓音。
“這位小姐你是?”
溫曦扭頭看過去。
在離她不到兩米的前臺處,站著一個單手插兜穿著西裝梳著大背頭的年輕男人。
男人氣質(zhì)很好,個子挺拔,不看臉只看氣場的話,精英感很強(qiáng),看起來不太好接近,但因他有雙天生帶笑的桃花眼,又很好地中和了那股銳利感。
為確保她今天能在門口攔對人,溫曦昨晚從姜茵那邊拿到了江即白的一張照片,是高中畢業(yè)的合照,姜茵沒拿到原圖,照片高糊,江即白的臉不算特別清晰,但她也分辨得出來面前這個男人不是江即白。
“你是?”她好奇問。
“柏昱。”柏昱站直身,朝她走了一步,停在了一米處的社交距離,“是這家店的老板,所以你是?”
溫曦眨了下眼。
前臺小姐或許會在她的撒嬌攻勢下告知她江即白來沒來,和他預(yù)定的包廂號,但老板在的話,前臺一定不敢說,畢竟涉及顧客**。
她腦子轉(zhuǎn)的飛快,一個主意浮上心頭。
她裝模作樣道:“我叫溫曦,是他今天約好的相親對象,我沒記住包廂號,可以麻煩你們幫我查一下嗎?”
柏昱笑了一聲,他道:“這樣啊,江先生確實在這里預(yù)定了包廂,也確實已經(jīng)抵達(dá)了包廂,但里面還坐著一位女士?!?/p>
溫曦嘴角一下就耷拉了下來。
完蛋。
江即白怎么提前這么早過來了?
她這還怎么堵人?
總不能去包廂里打斷別人的相親再自薦枕席吧,那樣很尷尬,也很失禮哇!
可是眼睜睜看著江即白相親,萬一江即白相中了別的女生,她見偶像的事怎么辦!
溫曦的小臉垮的太明顯了,柏昱又道:“據(jù)我所知,江先生今天有好幾場相親,不知道您是第幾位?”
她被柏昱提醒,腦中靈光一閃,溫曦臉不紅心不跳扯謊:“咳……第二位?!?/p>
姜茵說江即白眼光很高,又不近女色,那么怎么可能第一場相親就這么巧合地看對眼了呢。
她可以充當(dāng)?shù)诙幌嘤H對象去自薦枕席。
所以還是有機(jī)會的!
“是嗎?”柏昱伸手扣了下前臺桌面,吩咐那位前臺小姐,“查一下江先生第二位相親對象的名字?!?/p>
溫曦睜圓眼睛。
什么!什么?!
他這里還有那十位相親對象名字的記錄和排序嗎!這家會所安排這么細(xì)致嗎?連顧客約見面的對象都有詳細(xì)記錄嗎?!
“抱歉,因今天江先生的預(yù)約很多,為了保護(hù)顧客的安全和**,我們需要核對一下您的身份。”柏昱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著,同她解釋。
“……”
溫曦開始后悔自己剛才自報家門報的太快了,她心里在思量著,是等前臺小姐查出來第二位女士的名字并不是“溫曦”兩字時丟臉,還是此刻坦白她說謊了更丟臉。
也就幾秒的時間,溫曦一只小手拍在前臺的大理石柜面上,“等等——”
她皺著小臉,看向柏昱,坦白道:“好吧,其實我騙了你,我不是江即白的相親對象。對不起,打擾你們工作了?!?/p>
溫曦說完,轉(zhuǎn)身打算回門口沙發(fā)上繼續(xù)做守門神。
“稍等,溫小姐?!鄙砗蟀仃艆s喊她。
“怎么了?”溫曦扭頭。
“其實我也是江先生今天相親事宜的負(fù)責(zé)人,如果你有要和江先生相親的需求,我這里可以幫你安排一下?!?/p>
柏昱站在那里看她,笑的很奇怪,像一只老狐貍。
溫曦驚訝:“真的嗎?可以嗎?還能這樣嗎?”
“當(dāng)然?!卑仃耪f起慌話來也一本正經(jīng),“江先生的母親拜托我負(fù)責(zé)這件事,她非常迫切想要江先生盡快結(jié)婚,所以多見一個女生,就多一個希望,江先生母親如果在這,看您這么年輕漂亮,她也會同意的?!?/p>
溫曦相信了,她轉(zhuǎn)過身,眼里亮晶晶地看著柏昱,“那麻煩你立即安排一下!謝謝!”
簡直是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麻煩,順手的事?!卑仃耪f。
“那我能有個不情之請嗎?”溫曦又道。
“您說?!?/p>
“你可以把我安排在前面嗎?”溫曦不好意思道:“我不會免費插隊的,如果你能把我排在第二位,我會給你一大筆豐厚報酬的,也不會虧待被我插隊的女生,我看旁邊有個香奈兒的店面,她可以進(jìn)去隨意挑選一個包包,我來付錢?!?/p>
“恐怕不行,”柏昱道:“店里包廂已經(jīng)有好幾位女士在等了,再讓她們多等恐怕不會接受?!?/p>
“這樣啊?!?/p>
不能插隊的話,即便加入江即白的相親隊伍,她也是要等到前面十個相完,她才能見到江即白。
所以面前這位柏先生安排她成為江即白的相親對象,跟她自己在門口蹲江即白兩者沒任何區(qū)別。
溫曦嘆一口氣,人又成了霜打的茄子,蔫蔫的,“那好吧?!?/p>
柏昱又開口:“但是——”
溫曦看過去。
柏昱說:“如果后面幾位女士有遲到了的情況,我可以優(yōu)先安排您進(jìn)去?!?/p>
溫曦眨眨眼。
今天周日,出行的人很多,路上很堵,萬一第四位或者第五位中的某一位女士遲到了,她還是可以早早見到江即白!
雖然是概率**件,但總比最后一個見江即白好。
“謝謝老板,祝您發(fā)大財!”溫曦再次打起精神。
柏昱笑笑,“借您吉言?!?/p>
“那我就在門口等著,你可以隨時喊我?!睖仃刂噶酥搁T口的沙發(fā)。
柏昱紳士地伸出一只手:“這里人多吵鬧,我安排一個包廂給您,跟我來。”
“也行,謝謝啦?!?/p>
柏昱很大方,并不是一二樓的普通包間,而是最低消小一萬的高檔包間,溫曦禮貌道謝后人進(jìn)了包間。
柏昱看著包間門閉合,他眸底笑意深了起來。
他聽力和記憶力都很好,在前臺聽見溫曦說話時,他便記起來了這位溫小姐是昨天在酒店打江即白主意的那個女生。
昨天他站的位置看不見人,只江即白往下看了一眼。柏昱當(dāng)時還以為是個普普通通的追星小女孩,結(jié)果有點出乎意料。
她長得很美,饒是見過眾多美人的柏昱也得承認(rèn),這位溫小姐美的很直觀。
就是看著年紀(jì)不大,很單純。
當(dāng)然也很好騙。
想到這,柏昱一邊往樓下走,一邊掏出手機(jī),給好友發(fā)消息。
柏昱:【聊得這么樣?!?/p>
幾秒,對面回復(fù):【有事?】
柏昱:【我給你準(zhǔn)備了個驚喜,可以期待一下。】
不一會,消息進(jìn)來:【終于打算把你這店關(guān)了?】
柏昱:【把我這店關(guān)了,鄒姨也能換個地讓你繼續(xù)相?!?/p>
這次江即白沒回。
柏昱沒再跟好友發(fā)微信,收了手機(jī),踱步去了前臺。
……
三樓最西邊的上等包間里,第五位女生抿著唇踩著高跟鞋氣鼓鼓地拎著包包離開了包間。
女生身上的香水味很濃郁,即便人已經(jīng)離開,那股甜膩的味道仍彌漫在包間里里經(jīng)久不散。
江即白伸手將身側(cè)的木窗推到了底部,新鮮空氣涌進(jìn)來,他才靠向椅背闔眸養(yǎng)神。
昨天的話惹怒了鄒女士,今天發(fā)了狠給他安排了十場相親。
應(yīng)付相親不算難事,讓他感到厭倦的是應(yīng)付相親耗費的時間和精力。
有女服務(wù)生悄無聲息地進(jìn)來,輕手輕腳地收拾著上一位小姐用過的茶杯和涼掉的糕點,邊收拾邊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看江即白。
她對這位年輕的江先生很眼熟了。
近一個月,這位江先生都在這里相親,相了不下一百個女生了。
她不懂有錢人的眼光,明明那些女生足夠漂亮,風(fēng)格也足夠多,性感的,優(yōu)雅的,驕傲的,明媚的,溫柔的,各式各樣應(yīng)有盡有,她們服務(wù)生看著那些端莊美麗香氣斐然的小姐都忍不住多看上好幾眼,偏偏這位江先生沒任何興趣。
私下跟同事聊八卦,她們也聽說過這位江先生的父母希望他盡早結(jié)婚,好像也不是為了后代,就只是為了讓他結(jié)婚。
這么帥又多金的男人還愁以后沒女人想嫁給他嗎?即便他三十歲三十五歲,也有大把女生趨之若鶩好吧。
有錢人真奇怪。
她腦子里想的再多,人是不敢多看一秒的,手腳麻利收拾干凈放好新的茶盞就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包間再次靜下來。
沒過幾秒,包間門又一次被打開。
有腳步聲,不是服務(wù)生。
第六位相親對象進(jìn)來了。
桌面上有一份鄒女士打印出來的紙質(zhì)資料,上面是十一位女生的基本資料,第六位女生名叫李乘茗。
懶得多花費一秒的時間,江即白沒有睜眼,也沒耐心等女生走近,他開了口,語氣冷淡。
“李小姐,話說在前頭?!?/p>
“我有隱疾?!?/p>
“如果你介意,我們就不必浪費時間自我介紹了,再見?!?/p>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
一句他有隱疾可以輕松拒絕掉99%的女生,江即白不關(guān)心女生會不會四處傳播他不行,倘若她們傳的夠廣,以后便不會再有女生接受鄒女士的相親邀請,他也正好清凈。
走進(jìn)來的腳步很輕盈,像一只偷嘴的貓,她沒出聲,不知道是被他的話嚇到了,還是她沒聽清,江即白打算重復(fù)一遍時,耳邊響起一道細(xì)麗軟糯的聲。
“我不介意你有隱疾,并且我還可以跟你結(jié)婚?!?/p>
椅子被拉開,輕微地刺啦一聲。
她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今天第一個聽見他不行還坐下來的女生,也是第一個直接提出結(jié)婚的女生。
他睜開眼,看向?qū)γ妗?/p>
女生穿著粉色細(xì)格吊帶長裙,皮膚很白,面容年輕。
她坐姿是標(biāo)準(zhǔn)的小學(xué)生坐姿,雙手?jǐn)[在桌面上,巴掌大的小臉正對著他,烏黑分明的大眼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臉上。
資料上有相親女生的照片,她不是李乘茗,也不是鄒女士安排的相親對象。
他面無表情瞧著她,女生又說話了。
軟糯的聲線特別認(rèn)真地說:
“真的,你相信我,即便你有隱疾,甚至你的隱疾嚴(yán)重到活不過今年,我也不會嫌棄你的?!?/p>
“萬一我們結(jié)婚后你很快就一命嗚呼了,我也會給你守一輩子寡的,江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