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嵌回環(huán)心的剎那,陸淵脊椎骨刺猛地一顫,九厄劍在識海中輕輕一旋,劍脊裂痕滲出的黑血尚未落地,已被他指尖一挑,彈進(jìn)祭陣核心底座的縫隙里。
核心嗡鳴一聲,符文翻涌如沸水,隨即又沉寂下去,像是被什么壓住了喘息。
他知道,試探來了。
西北沙丘上,一道雷符無聲劃破空氣,速度快得幾乎撕裂風(fēng)聲。符紙邊緣焦黑卷曲,落下的軌跡直指陸淵眉心——不為殺人,只為逼他動。
陸淵沒動。
呼吸依舊紊亂,胸口起伏如風(fēng)箱拉扯,左眼銀河紋路隱在陰影里,一動不動。可就在雷符離他三尺之時(shí),夜未央袖中七情絲倏然一抖,一縷極細(xì)的血線自腕間滑出,貼地疾行,如蛇游沙,輕輕一勾。
雷符偏了三寸。
轟!
焦黑坑洞炸開,熱浪掀飛碎石,煙塵四起。陸淵被氣浪掀得后仰,肩頭重重撞上殘碑,灰袍裂開一道口子,露出底下纏著布條的劍柄。
他咳嗽兩聲,嘴角溢出一絲血沫,眼神渙散,像是真的撐不住了。
葉孤鴻蹲在斷墻后,指尖在沙地上劃出一道殘痕,銀光微閃即逝。他沒看那坑,只盯著沙中嵌著的雷符殘片——紋路扭曲,邊緣刻著血滴狀圖騰。
“血羅門的貨。”他低聲道,聲音冷得像井底寒鐵。
陸淵抹了把嘴,血混著沙,笑得咧出一口白牙:“狗鼻子還挺靈,這就聞著味兒了?”
夜未央收回七情絲,指尖斷了一截,血珠滾落,她看也不看,任其滴入情障圖中。幻象隨之扭曲,陸淵的身影在煙塵中忽明忽暗,時(shí)而挺直,時(shí)而佝僂,仿佛隨時(shí)會倒。
“他們不信。”她說。
“那就讓他們信。”陸淵忽然抬手,九厄劍脊輕敲祭陣核心。
咚。
一聲悶響,不帶靈力波動,卻精準(zhǔn)得像敲在人心脈上。核心表面符文驟然紊亂,明滅不定,像是法器即將崩解的征兆。
空中青銅裂痕應(yīng)聲一抽,雷光在云層中翻滾,仿佛天道也被這異動驚擾。
“好戲開場。”陸淵咧嘴,眼神卻冷得像冰。
東側(cè)斷墻,一道音波悄然襲來,無形無質(zhì),卻帶著刺骨寒意,直沖情障核心。那不是攻擊,是探測——用聲紋震蕩試探幻象的穩(wěn)定性。
夜未央早有準(zhǔn)備。
她任由七情絲再斷一縷,順勢咳出一口血,噴在殘碑上。血跡蜿蜒而下,恰好遮住符文最穩(wěn)定的那一角。她身體一軟,靠在墻邊,呼吸急促,像是經(jīng)脈已裂。
幻象隨之扭曲,陸淵的身影在雷光下劇烈晃動,時(shí)而清晰,時(shí)而模糊,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崩解。
“經(jīng)脈崩了。”她喘著氣,聲音虛弱,“再撐……半刻都難。”
音波停了。
墻外,一片死寂。
陸淵卻笑了。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在劍脊上輕輕一劃,血珠滾落,順著裂痕滑入核心。這一次,他沒掩飾——血落下的瞬間,核心符文劇烈跳動,與空中裂痕同步閃爍三下。
像是回應(yīng),又像是挑釁。
他知道,有人在等他露餡。
他也知道,真正的殺招,從來不在明處。
地下。
沙層深處,一道黑霧如蛇般悄然游動,無聲無息,繞過葉孤鴻布下的九道殘痕,直逼陣眼。霧中藏著一縷陰氣,腐臭如尸,卻極精純,像是從千年墳?zāi)估锱莱鰜淼臇|西。
它停在陣眼三尺外,緩緩凝聚,化作一只漆黑手掌,五指張開,直取祭陣核心。
就在這時(shí),葉孤鴻忽然動了。
他沒出手,只將指尖在沙地上輕輕一點(diǎn)。
第二口廢井底,那枚被藏起的祭陣核心,微微一震。
黑霧手掌頓了一瞬。
就是這一瞬。
陸淵睜眼。
九厄劍在識海中驟然一旋,劍脊裂痕大開,噬魂鏈形態(tài)瞬間生成——無聲無息,只有一道極細(xì)的黑芒自劍尖射出,如針穿霧,精準(zhǔn)刺入黑霧手掌的拇指根部。
一縷陰氣被吞。
噬魂鏈立刻收回,劍脊裂痕閉合,黑血滲出,順著劍身滑落,在沙地上畫出半道閉合環(huán),像是個(gè)未完成的**。
黑霧手掌猛地一顫,迅速后撤,鉆入地下,消失無蹤。
陸淵低頭,指尖捻起一粒沙。
沙粒上沾著一絲腐香,淡得幾乎聞不到,卻讓他眼神一凝。
“君臨天的味道。”他輕笑,“這狗東西,連香都不換?”
夜未央皺眉:“他不是死了?”
“死的是人,不是味。”陸淵將沙粒彈飛,“有人拿他的皮囊當(dāng)衣服穿,還穿上了癮。”
葉孤鴻從斷墻后走出,蹲下,指尖撫過沙中那道半環(huán)。銀光在他指間流轉(zhuǎn),映出地下通道的輪廓。
“它退得急。”他說,“不是怕我們,是怕被同伙發(fā)現(xiàn)它失手。”
陸淵點(diǎn)頭:“所以它會回去報(bào)信——說我們快死了,說核心要崩了,說這局,穩(wěn)了。”
夜未央冷笑:“他們真信?”
“信不信不重要。”陸淵站起身,拍了拍灰袍上的沙,“重要的是,他們愿意賭。”
他走到陣眼,盤膝坐下,九厄劍橫膝,劍脊裂痕對準(zhǔn)核心。他沒再掩飾靈力運(yùn)轉(zhuǎn),反而刻意讓雷煞順著骨刺流入劍身,發(fā)出低沉嗡鳴。
“讓他們看。”他說,“看一個(gè)快死的人,怎么把命吊住。”
雷光在云層中翻滾,越來越密。
西北沙丘,雷符殘片旁,一枚玉簡悄然浮空,記錄下剛才的一切。玉簡光芒一閃,沉入沙中。
東側(cè)斷墻,一道劍氣掠過石面,留下極淺的劃痕,隨即被風(fēng)沙掩埋。
地下,黑霧退至深處,腐香散去,只留下一縷陰氣在沙縫中緩緩滲出,像是某種標(biāo)記。
陸淵閉眼,識海中時(shí)繭緩緩旋轉(zhuǎn),映出未來半炷香內(nèi)的片段——雷光炸裂,三道人影逼近,一道***光,一道劍意內(nèi)斂,一道自地底爬出。
和剛才一模一樣。
但他笑了。
因?yàn)檫@一次,時(shí)繭中多了一幕:雷落瞬間,西北沙丘上,那枚玉簡突然炸開,碎片四濺;東側(cè)斷墻,劍氣劃痕自行扭曲,化作一道鎖鏈紋路;地下通道,陰氣標(biāo)記被一股銀光吞噬,瞬間凈化。
“等得夠久了。”他低語。
夜未央靠在殘碑邊,七情絲重新纏回手腕,血線加固情障。她忽然問:“你說,他們會不會猜到這是局?”
陸淵沒答,只抬起手,掌心符文一閃,與空中裂痕同步明滅。
像是回應(yīng),又像是挑釁。
遠(yuǎn)處沙丘,一塊碎石無聲滑落。
井底沙環(huán),中心那粒砂,再次被風(fēng)推回。
陸淵脊椎一震,骨刺發(fā)燙,九厄劍在識海中緩緩轉(zhuǎn)動,劍脊裂痕滲出一滴黑血,順著劍身滑落,滴在祭陣核心上。
核心微微一顫,浮現(xiàn)出與初代閣主石碑相同的符文。
陸淵笑了。
他知道,魚線,已經(jīng)繃緊了。
他知道,魚,已經(jīng)開始咬鉤。
他緩緩抬頭,左眼銀河紋路一閃而過,盯著空中那道青銅裂痕,輕聲道:
“來啊,誰先動手,誰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