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鉆出隧道時，我攥著脖子上的木牌直冒冷汗。剛才那陣震動絕不是錯覺，牌背面的刻痕明明亮起過微光，像極了在龍脊山時指引方向的模樣。周墨生似乎察覺到我的異樣，合上書問：“咋了？臉色這么差。”

“沒、沒事。” 我趕緊把木牌塞進衣領(lǐng)，心臟還在砰砰亂跳。總不能說詛咒可能沒結(jié)束吧？阿秀剛平復(fù)好心情，導(dǎo)師也才醒過來，現(xiàn)在說這些只會添亂。可指尖殘留的震動感越來越清晰，像有只小蟲子在皮膚下游走。

對面的導(dǎo)師突然咳嗽起來，捂著胸口直皺眉。他自從在冰川下被救醒后就時常這樣，臉色總帶著種不正常的蒼白。“老毛病了，寒氣入體。” 他擺擺手不讓我們擔(dān)心，可我注意到他袖口沾著點黑灰，跟骨繡燃燒后的灰燼一模一樣。

阿秀在旁邊織毛衣，毛線針突然 “咔噠” 斷了一根。她盯著斷口發(fā)呆，那里竟?jié)B出細小紅絲，在陽光下閃了閃就消失了。“針譜不是燒了嗎？” 她聲音發(fā)顫，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毛線球，“為啥還會這樣？”

周墨生接過斷針端詳半天：“是殘留的怨氣。骨繡師雖然封印了詛咒，但三百年的怨氣沒那么容易散。” 他突然看向窗外，眉頭皺成疙瘩，“這火車不對勁。”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外面的風(fēng)景竟在重復(fù)倒退！剛才經(jīng)過的那片楊樹林，明明已經(jīng)甩在身后，此刻又出現(xiàn)在窗外，連樹干上的疤痕都分毫不差。車廂里的乘客不知何時都閉上了眼睛，腦袋歪在座位上，姿勢僵硬得像木偶。

“他們咋不動了？” 阿秀拽著我的胳膊，毛線球滾到地上，線散開后竟纏成個詭異的符號，跟骨繡上的詛咒標記一模一樣。

周墨生突然站起來，指著車廂連接處：“去那邊！車廂被怨氣籠罩了！” 他剛邁出兩步，周圍的乘客齊刷刷抬起頭，眼睛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嘴角咧開相同的弧度，齊刷刷地說：“別離開…… 陪我們……”

我嚇得腿肚子發(fā)軟，那些乘客的臉在陽光下忽明忽暗，皮膚下隱約有東西在蠕動。脖子上的木牌燙得厲害，這次竟燙出個清晰的印記，伸手一摸，是個 “水” 字形狀。

“往車頭跑！” 周墨生拽著我們沖過過道，乘客們伸出僵硬的手抓過來，指尖冰涼刺骨。我感覺頭發(fā)被揪住，回頭看見個老太太正咧著嘴笑，她的臉皮下鉆出根紅線，像繡針似的扎向我的眼睛。

“滾開！” 我甩開水壺砸過去，老太太的臉 “嘩啦” 裂開，里面全是纏繞的紅線，根本沒有血肉。周墨生趁機點燃黃符，火焰掠過之處，乘客們紛紛后退，身上冒出白煙，露出底下的骨架。

沖到車頭時，列車員正趴在操控臺上抽搐，后背隆起個大包，像有東西要從里面鉆出來。“快停車！” 周墨生扳動緊急制動閥，火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終于在一片荒郊野嶺停了下來。

我們跳下車廂，身后傳來 “轟隆” 巨響，整列火車竟開始燃燒，火焰中飄出無數(shù)紙人，每個都畫著我們仨的臉。阿秀突然指著鐵軌尖叫，那里鋪著的根本不是鐵軌，而是用人骨拼接的軌道，枕木上還刻著 “血祭未盡” 四個血字。

“這不是普通的火車。” 周墨生盯著燃燒的車廂，“是怨氣化成的‘黃泉列車’，專門勾連咒人的魂魄。” 他突然按住我的肩膀，“你木牌上的‘水’字，是不是指向新的詛咒地？”

我這才敢把木牌拿出來，背面的 “水” 字清晰可見，旁邊還刻著個波浪符號。導(dǎo)師不知何時站到我們身后，臉色白得像紙：“是海底遺跡。第三棺的記載里提過，骨繡師的初代祭壇在海底，那里鎮(zhèn)壓著最原始的怨氣。”

“你咋知道這些？” 我突然覺得不對勁，導(dǎo)師的日記里從沒提過海底遺跡。他袖口的黑灰還沒擦掉，剛才在車廂里他根本沒幫忙，只是站在旁邊看著我們被圍攻。

導(dǎo)師笑了笑，笑容卻不達眼底：“考察隊的資料里看到的。” 他往鐵軌盡頭指了指，那里不知何時出現(xiàn)條小路，路邊立著塊木牌，上面刻著跟我們脖子上相同的符文，“順著這個走，能找到出去的路。”

周墨生突然把我拉到身后，黃符已經(jīng)捏在手里：“你根本不是導(dǎo)師！真正的導(dǎo)師不會知道木牌符文的含義！” 他的聲音發(fā)顫，“冰川下救你的時候，你胸口根本沒有傷疤！”

“導(dǎo)師” 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皮膚開始剝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膚，眼睛里滲出黑水：“不愧是守棺人后裔。” 他的身體慢慢膨脹，衣服裂開后露出無數(shù)根紅線，“可惜你們還是晚了，海底祭壇已經(jīng)開始蘇醒……”

周墨生將三塊玉佩合在一起，白光 “騰” 地亮起。假導(dǎo)師發(fā)出凄厲的尖叫，身體在光芒中融化成灘黑泥，里面裹著半塊腐爛的骨繡，上面繡著艘沉船的圖案。

我們癱在地上喘氣，真正的導(dǎo)師不知何時倒在鐵軌邊，胸口插著根繡針，臉色青紫。周墨生趕緊掏出解藥給他灌下去，他咳嗽著吐出黑血，虛弱地說：“他…… 他是骨繡師的后裔…… 藏在考察隊里……”

夕陽西下時，我們在附近的村子借了輛三輪車，載著昏迷的導(dǎo)師往最近的縣城趕。阿秀抱著斷了的毛線針發(fā)呆，突然說：“剛才假導(dǎo)師提到海底祭壇，我手腕的圖案又發(fā)燙了，這次是藍色的。”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木牌，“水” 字印記還在隱隱發(fā)燙。遠處的夕陽把云彩染成血紅色，像極了昆侖雪山的血河。心里那股不安越來越強烈，這歸途根本不是結(jié)束，而是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