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上來勸你們的，放心！這都一上午了，看你們辛苦，上來發根兒煙，讓我進去唄！”馮宇軒從兜里摸出并不高級的大前門。“接著！”隨手扔了過去。

“這小子誰呀？誰讓他上去的！”

飛猿救援隊長劉洪用對講機遮著太陽，瞇著眼往20多層高的樓頂眺望，努力的想看清樓頂的情況，強烈陽光下除了刺眼光斑就是幾個黑影。

“談判專家那邊派來的實習生，專家們都安排訪談呢！沒空。”

“艸，他娘的！”劉隊長指著地下，四個白色的人形輪廓，“今上午都四個了，再有一個，咱都得脫衣服滾蛋。去！把充氣墊打開！”

“不行呀，隊長，地表快60度了！充氣墊的底都能被烤化了！”

“不是報的30多度嗎？”

“那么說不都放假了？”

“這都人命關天了，他們還顧著在鏡頭前面說漂亮話！去！再去打電話！給我換個有經驗把那毛頭小子給我換下來！”

桑拿的鬼天氣，隊員們身上的衣服都貼在身上，一股子肉香味兒，卻擋不住一身的好身材。

本是場緊張的直播，大廈里上班摸魚的小美眉們則目不轉睛的盯著救援帥哥們，彈幕橫飛。

【哇偶，這胳膊怎么練的！救援隊還招啞鈴嗎！我去！】

【我是個家政阿姨，可以免費去給咱們救援隊的小伙子洗衣服。】

......

“隊長，談判專家那邊說，有經驗的專家歲數大，爬不了樓，直升機沒有空客穩，只能找個年輕人上去。”

“誰告訴他們的樓里電梯壞了的！”

“我...我尋摸著把這邊情況講清楚，他們好做充足的準備，就......”

“充足的準備？！你是給人家充足的理由不來！”

“那...那現在咋辦？”

“求菩薩保佑，上面那小子好使，不然咱倆也上去湊數吧！別拍了，別拍了都！”劉隊長氣憤地轟散人群，回了指揮車。畢竟車里還有空調。

可就奇了怪，這么炎熱的天，擋不住頂著高溫的這些博主直播。

這素材比天熱，誰又能錯過？不管自己被太陽曬得紅不紅，人得紅。

劉隊對現在這些事是一點也看不懂，這幾年漲潮，發水，深山無人區救人，每年都能救出上百部手機和手機支架。

“這人都瘋了嘛！為了紅，命都不要了！”劉洪一屁股坐進車里，松了松領口，大口吞咽了半瓶子礦泉水，皺著眉頭又拿著對講機：“上面的怎么樣了？現在什么情況！”

對講機里咝咝啦啦的回復“那年輕人在給他們扔煙，人還沒進去！over。”

劉洪這才意識到，一上午竟指揮收拾地上的現場了，自己也沒顧上抽一根。這才摸了摸褲兜......

“擦！”沒有！上午搬搬抬抬的可能給忙丟了。

劉洪拿著對講機：“小趙兒，你帶煙了嗎？”

“有，隊長！”

沒一會兒，小趙一頭汗氣喘吁吁小跑過來，“劉隊，給！”

劉哄接過煙，又全身拍了一遍，“火”。

小趙趕忙摸出火，給劉洪點上，劉洪兩口見底，“上面的人裝記錄儀了嗎？”

“裝了，全程跟著呢！”

“走，看看去！”

另一輛指揮車內的大屏幕上正轉接著大廈天臺上隊員帶的記錄儀。幾個年輕的隊員正在車里吹著空調玩手機。

“我看呀，這幾個也懸，哎呦！我艸，這上野怎么打的！貼臉了，拉出來呀！還猶豫什么，開大呀！”

“哎哎哎，各大平臺都直播了，你看這主播，比咱們的設備還清晰，咋搞得？”

“無人機唄，飛上去的！咱這老掉牙的設備，莂肩膀上靠腿。”

“我看看，這主播都漲了10萬粉了，這設備沒白買呀！拉大點，看看有個金頭發的帥哥。”

“帥哥？我也看！”

劉洪上車，臉色鐵青：“都不想干了！”

指揮車里的隊員立馬回到了屏幕前的座位上，一個個蔫聲蔫語有氣無力的，“指揮臺一號，在不在，二號回話，三號位置再進點，聲音收不到。”

劉洪站在屏幕前，雙眼緊盯著屏幕上每個格子。顆粒感滿滿的畫面里，一個染著一頭金發的年輕人背影，背著個斜跨包，隔著個半高的白色柵欄在往里一顆一顆的扔煙，就像在給動物園里喂即將表演的猴子。柵欄里的四個人，躲在天臺的背蔭下，有兩個出來撿煙。“這個！鏡頭拉近點。”

“四號，再靠近點。聲音傳過來。”

“不能再進了，再進，我人就進去了！”對講機里傳來回話。

“聲音！聲音！”劉洪拿著對講機喊道。

電波再次呲呲啦啦了好一會兒，

“唉，你們倆抽不抽！有火嗎？要不我進去，給你們點上？”

“你別進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干嘛的！你是談判專家，專門來勸我們的吧！我們都是走投無路的可憐人，我們要用我們的生命喚醒更多的人！”其中一個撿了煙的人對年輕人喪心病狂的喊道。

年輕人擺擺手，“談判專家？別鬧了，老哥！我哪有那么多白頭發？唉，你見過一腦袋金毛的談判專家嘛！”說著自顧自的點了一根，吐了個煙圈。“你點不點，我不進去，你過來，我隔著欄桿給你點上！”

“你別白費心機了，我...我...下一個就是我！”

“聲音再大點！再大點！”劉洪急的大吼。

“劉隊，不然...您還是看直播吧？”剛剛那個看直播的隊員把手機遞了過來。

“這滿屏幕跑字能看清個啥？”

“我把彈幕置頂，留更多的畫面。給您傳到大屏幕上看。”

畫面切到大屏幕，劉洪愣了半秒，絲滑順暢，k2高清 立體聲的現場。

“隨便！我說了不勸你們。你們做什么，跟我有什么關系！這樣，咱們做個交易，你們跟我絮叨絮叨都為個啥，我呢，積攢點素材，回頭寫報告交差也不至于腦子里空空如也結不了賬。你們呢，就當臨走前訴訴苦，咱們也別干聊，作為回報我點點兒外賣，咱們邊吃邊聊，怎么也得吃頓好的再上路才不虧吧！總不能做個餓死鬼，路上別的鬼都瞧不起，你說是不是！”馮宇軒跟那個搭理他的聊了起來，故意放這其他人不理。

那人沉默了。一上午，剩下的四個人早就是又餓又渴。

馮宇軒見他沒拒絕，又故意扯著嗓子喊：“聽者有份兒啊，你們都要決定了這么做了，還有啥割舍不下的？這點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去他媽臉面。只要是誰愿意給我素材，想吃什么，點！我也不進去，咱們就隔著柵欄邊吃邊聊，外賣老快了，耽誤不了你們多少時間，我對著那無人機發誓，我絕不勸你們，咱就當開個歡送會，吃飽喝足，我拍拍屁股回去寫總結結賬，你們干你們的事，先說好啊，我膽小，咱們好聚好散，你們誰也別再上來找我！”

“行！我同意！怎么地也不能做個餓死鬼！”墻角沒接煙的一胖子率先答應下來。緊接著是跟他說搭話的那個民工模樣的大哥“那俺也吃一口。”

另一個出來撿煙的也一口答應。唯獨坐在最里面那個沒有吭聲。

“你吃不吃，點不點你的？”

“嗯......”這聲音聽著好年輕，還是個女的！

馮宇軒也是一驚。“哦，行，那算你一份，多不了幾個錢！”馮宇軒打開手機開始下單。

飯點，這時候更多人涌進了這個高清設備博主的直播間。指揮車大屏幕最上面的彈幕就像是提詞器，字條一直滾動。

[我擦，正好參考下中午吃啥？]

[友情提示別吃血制品，以免DNA分不清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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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劉洪不想看上面的彈幕，但它不停的滾，不帶重樣的。

“我看看啊！”馮宇軒故意把菜單念得很大聲：“烤鴨，來一份，燒雞，哎呦特價！咱們五個人兩只吧！鍋包肉一個，糖醋里脊，毛血旺，酸菜頓白肉，主食？....主食的話餃子怎么樣！”

“行！”那個胖子此時的態度變得很積極。

“喝酒嗎？”馮宇軒也沒抬頭，繼續扒拉著手機“喝點吧，大熱天的，我口重備注了加鹽，這大熱天的，一般菜都咸，不愛壞，夏天吃點鹽呀，這人也不然容易脫水。咸了，咱就喝口酒也挺好，唉，姑娘，你喝酒嗎？”馮宇軒大聲問那個女孩。

女孩沒出聲。

“喝點吧，別中暑，一會閉著眼暈乎乎的也比冷靜容易點兒。我就不喝了，喝多了素材全忘了，挨罵，那就四瓶啤酒，冰鎮的，能喝多少是多少，別嫌棄啊，我沒啥錢，你們幾位湊合著！”

幾個人雖然沒說話，但眼神卻都對這小伙子感恩戴德。

“行吧，點完了，半小時送到！我說外賣快吧！人家風里雨里的跑，專業爬樓，都練出來了。這天臺沒地址，我得去樓層拿，你們等著吧！最后一頓，別沒口福啊！”他根本不安慰這幾個人，甚至不看他們一眼，如同老師叮囑學生，說完，拍屁股就走。

有這頓飯勾著，出不了事。他們很想最后再找人訴訴自己在這世上的苦，哪怕是個幫不上他們的普通人，哪怕是只根本聽不懂人話的狗，只要能安靜的聽著，現在的他們，已經沒有更多的訴求了。當然，他們還是愿意再和這個世界吃一頓散伙飯的。

“快，快！小王，小馬，小張，小李，去！照他點的那個菜去買！”

“劉隊，他不是點的外賣嘛！為啥我們去買？”

劉洪指著屏幕，“這小子根本沒點付款，他是說給我們聽的！快去！半小時！記得菜加鹽！記得啤酒！再弄身外賣衣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