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官場梟雄如過江之鯽，但站在宏觀的角度去看，也有鄙視鏈。

鄙視鏈的最底層，就是墻頭草。

論墻頭草，漢東有兩位大神，一位是趙學安的老恩師李達康。

李達康原本就是趙立春的左右手，可在趙立春失勢的時候，他立刻就想投靠沙家浜，這也讓高育良鄙視了好久。

鄙視歸鄙視，李達康終還是有底線，珍惜羽毛，心中裝著京州百姓。

算是有人性。

田國富完完全全不同，當初被李達康從林城排擠走后，轉頭抱上了鐘家的大腿。

抱上鐘家的大腿時，時不時還盯著徐家的動態，暗送秋波！某一時刻，還和其他勢力搞曖昧。

來到漢東后，他原本的任務，是輔助沙瑞金！可他呢？輔助的同時，不停捅刀子。

最關鍵，這家伙是一點立場都沒有。

這么說吧，在沙瑞金面前是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逮誰都捅。

正因為如此，高育良和他說話時，都覺得掉檔次。

當然，這里也沒說高育良就是君子。

反正在趙學安眼里，高育良像是穿著長衫的政客，過于在乎名聲和風骨，有點不倫不類。

倒不如李達康這種老登來得實在。

言歸正傳。

當發現自己被田國富擺了一道后，聶松選擇道歉，告辭。

趙學安未多計較。

奈何，李佳佳不開心了。

“聶處長，你怎么和趙學安蛇鼠一窩，你抓他呀！”

聶松假裝聽不見，帶著手下離開，腳步越來越快。

李佳佳氣得直跺腳。

下一秒，她的肩膀就被人按住，生疼！

回頭。

“趙學安，你干嘛？放開我！”

趙學安不語，眸色復雜。

“疼呀，大笨蛋。”

李佳佳用力掙脫趙學安的手掌，捂著肩膀，臉頰開始紅溫。

一跺腳，就是讓趙學安等著。

“我等著你，蠢貨。”

趙學安輕聲呢喃，再接著，回到了辦公室。

訕笑一聲，撥通了恩師的電話。

……

轉眼來到了十二月初。

沙瑞金從京城回來了，并貫徹ZY的意志，召開了一次常委會議。

會議內容，兩點。

第一，推動新時代城市，大力發展高科技產業。

京州和呂州作為試點城市，接下來的三年里，將著重培養科技公司，以及招攬高科技領域人才。

第二，光明峰二期項目在即。

原本，光明峰二期項目，是打算交由林城去辦，奈何林城不給力，環境和經濟都差了一點，最終……光明峰二期工程，將繼續在京州市完成。

并且，二期的工程總投資達到了540個億，是一期工程的三倍。

任務非常重。

李達康繼續擔任總指揮。

會議結束后，沙瑞金又單獨把李達康留下來，重申一遍兩件事的重要性。

“沙書記，你放心，作為京州的市委書記，我一定貫徹落實ZY的政策，務必把任務圓滿完成。”

李達康表忠心。

沙瑞金笑了笑。

“達康書記，我可聽說了，你現在的心思，未必全在工作上。”

“李佳佳那一千五百萬，到底怎么回事？能有下文嗎？”

李達康心里一咯噔，已然猜到，又是田國富那個老登在陰招。

要知道，無論是建設新科技城市，還是光明峰二期項目，都是巨大的擔子，容不得半點閃失。

若李達康做不好，臨時換將都有可能。

“沙書記，關于佳佳的事兒，我正在自查，最多一個月，肯定會給你和省委一個交代。”

“自查？”沙瑞金似笑非笑，“李佳佳可是你女兒呀，家里的事，還需要查很久嗎？”

一句話，又戳到了李達康心房。

良久后，只能選擇坦白。

“沙書記，實不相瞞，這些年我和佳佳的見面次數，都不超過十次。”

“具體的說，我是個不合格的父親。”

“佳佳小的時候，我忙于工作，無法陪伴她左右，都是歐陽在照顧她。”

“后來，佳佳大了，選擇了出國，我更沒時間去探望她。”

“她在美利堅這幾年，我們父女之間的通話次數，都能數得過來。”

“再后來，歐陽伏法，佳佳把她媽媽坐牢的原因，全部歸咎到我身上。”

“如今，我和她之間，想好好談一談，都是一種奢侈。”

“是我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我是一個不合格的父親。”

李達康低頭呢喃。

沙瑞金收起笑容，緩了一會兒，拍了拍他的肩膀。

“達康書記，工作重要，家庭同樣重要，你是京州的市委書記，同樣也是女兒的父親。”

“其實，今天田國富找過我，建議把光明峰二期的總指揮權，交給市長‘劉乘風’，不過我沒同意。”

“達康書記，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嗎？”

沙瑞金一語雙關，既暗示了李達康的處境，又把田國富推上臺面。

李達康如今的處境并不好。

首先，李佳佳的回國，直接將他練就多年的政治鎧甲，生生撕出了一條口子。

別小瞧這條口子，只要有心人不停做文章，這條口子隨時會斷送李達康的政治生涯。

第二，田國富在發力。

沙瑞金剛剛的話，就差明說，田國富要對李達康動刀子。

李達康也明白這一點。

但他沒辦法。

如果接下來的任務，他做不好，市長劉乘風很可能將他取而代之。

莫名的，對田國富的恨意，又多了一分。

真想和他單挑，撕爛他的臭嘴。

“沙書記，你放心，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能處理好工作和家庭的關系。”

“絕不辜負省委和你的期望。”

李達康第二次表忠心。

除了表忠心，他沒有任何辦法，至少……他現在的局面很被動。

“我信你，但不是所有人都信你。”沙瑞金意味深長，繼續開口，“田書記也好，秦省長也罷，大家都在關注著新科技城市的建設，以及光明峰二期的項目，真出了事，沒人能保住你，好自為之。”

“明白，謝謝沙書記提醒。”

李達康汗流浹背。

沙瑞金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等李達康走出辦公室，帶上門的瞬間，沙瑞金緩緩笑了。

何為官場馭人之術？

盯著上面，控制著下面。

上面有任何風吹草動，沙瑞金都得第一時間知曉，并作出相對應的調整。

下面嘛……

他需要一種平衡。

目前來看，秦家浜兵強馬壯，秦毅又深得鐘正國信任，再加上田國富不停攪渾水。

這個時候，沙瑞金弄出一條鯰魚。

誰是鯰魚？

自然是李達康。

若李達康夠牛逼，能壓制住田國富等人，那是最好。

若壓制不住，他也能分擔火力，讓沙瑞金松口氣，撐到任期結局。

還有一年時間。

只要任期一結束，他又沒大問題，屆時鐘正國是否同意，他都有機會再進一步。

“李達康，千萬要撐住啊……”

沙瑞金小聲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