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長縱橫官場三十多年,見過太多鋒芒畢露的年輕人。
有些甚者,哪怕比起趙學安猶有過之,可最終結局……大同小異,皆是令人惋惜。
總結起來的原因只有一個,太鋒利的劍,總是讓人忌憚。
徐天長這次來湘省,為什么要帶著鐘正國?
其原因很簡單,就想看一下鐘家人對趙學安的態度。
事實證明,鐘正國都在怕!
在鐘正國眼里,趙學安可比侯亮平強太多了,他若成了徐家女婿,等同于……小輩們的腰子邊上,都頂著一把匕首。
鐘正國的態度,也是其他人的態度。
哪怕徐天長不忌憚鐘正國之流,可不能小瞧他們。
“學安,你還很年輕,必要的時候,收起鋒芒,方能走得更遠。”
“明白我在說什么嗎?”
徐天長意有所指。
趙學安用力點頭,“徐書記,謝謝指點,學安銘記于心!”
……
如徐天長所言,接下來的兩個月,趙學安真就老實了。
別誤會,不是他不想搞事,只是待在醫院,行動受了限制,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啥也干不了。
這兩個月對趙學安來說很煎熬。
首先,徐葳蕤回了京城,高小琴回了漢東,程度和林華華很忙,姜涼萍在刻意保持著距離,只有鐘小艾時常來看他。
并分享一些ZY巡視組的日常信息。
……
九月的湘省沒那么燥熱,趙學安離開了輪椅,走路不太利索。
散步是醫生叮囑的必修課。
這門課很無聊,好在醫院有一只流浪狗,閑暇時,喜歡跟在趙學安身后吸二手煙。
這是一只黃色中華田園犬,肥肥胖胖,腦袋很大。
趙學安給它取名“大頭”!
沒事的時候,趙學安會坐在石階上,買兩個雞腿,丟在地上喂大頭。
別問為什么丟在地上。
因為不丟在地上的食物,大頭不敢吃,這也是中華田園犬的基因。
又是一個明媚的日子。
趙學安和往常一樣,領著大頭散步,鐘小艾找了過來。
心情似乎有些失落。
“怎么了?鐘姐!”
“遲南北去世了。”鐘小艾深吸一口氣,眼眶微紅,“就今天早上,心梗,走得有些突然。”
九月末,湘省沒那么熱了,不過蟬鳴聲依舊滔滔不絕。
趙學安點了一支煙,眼神有些復雜。
就在一個星期前,他還跟著鐘小艾,看望過遲南北。
人在釋然后,老得非常快。
雷家兄弟被押回湘省后,四年前的事兒,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
遲南北當年的情報沒錯,李笑的死不是意外,而是雷家兄弟的復仇。
官場本就是個巨大的關系網,四年前那一場巨大的貪污案,涉及極廣。
原本,遲南北頂雷后,大家都會相安無事。
可偏偏,李笑去了京城申冤。
真兇伏法后,雷家兄弟利益受損,心里自然不痛快。
他們不敢對遲南北下手,于是找了一輛泥頭車,把李笑碾成了渣渣。
其實,真相并不復雜,不過想調查真相非常困難。
雷平的存在,就像一座大山,把湘省政法系統,變成了一張保護傘。
在這張保護傘下,雷家兄弟無法無天。
更令人絕望的是,林嘯天為了長治久安,默認了雷平的做法。
逼不得已下,遲南北用自爆的方式,將雷平送進了秦城監獄,也徹底斷送了林嘯天的仕途。
“鐘姐,遲南北走之前,有沒有說什么?”
“他說他不后悔。”鐘小艾呼吸有點重,“不過,他再三和我道歉,說辜負了我的期望。”
“那他辜負了你的期望了嗎?”趙學安忽然認真起來。
鐘小艾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打心里來說,她不認可遲南北這種極端做法,可又不得不承認……這是改變湘省政法系統最有效的辦法。
“學安,你認可遲南北的做法嗎?”鐘小艾反問。
“不知道。”趙學安吐出煙圈,又摸了摸大頭的腦袋,“我們只能帶入遲南北,卻不是遲南北,換一句話說,事沒發生在自己身上,誰也不能體會其中酸楚。”
“也對。”鐘小艾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巡視組的工作接近尾聲,我也該回京城,向ZY匯報工作了。”
這一刻,鐘小艾有點想念京城的風和云。
趙學安點點頭。
“對了,鐘姐,雷平伏法,湘省政法委書記一職,將由誰擔任?還有,一直空缺的公安廳長,又由誰擔任?”
“鐘熠。”鐘小艾神情復雜起來,“根據我的情報,湘省下一屆的政法委書記將由我堂哥,鐘熠擔任。”
“鐘熠……”趙學安輕聲呢喃,“你大伯,鐘正平的大兒子?”
“是的,所以呀,學安,你得擔心了,他對你沒什么好印象。”
趙學安無奈苦笑。
很久以前,他就把鐘家的關系網,摸得清清楚楚。
鐘家三巨頭,鐘正國,鐘正平,鐘正龍。
三人中,如今鐘正國能量最大,實際上……他不過是接了鐘正平的班。
換一句說,鐘正平不退,那個位置輪不到了鐘正國。
“學安,鐘熠是鐘家這一輩的老大,我都得忌憚他三分,你悠著一點。”
“我知道,徐書記離開湘省前,已經提醒過我。”
“那就好。”鐘小艾深吸一口氣,“學安,萬一……我說的是萬一,真要發生什么,姐站你這邊。”
說這話時,鐘小艾望向趙學安的眼神,如同凝視著故人。
趙學安擠出一抹笑,作揖感謝。
“鐘姐,你放心,徐書記和我說了,忍一時風平浪靜,我不會和鐘熠書記起沖突。”
“忍一時風平浪靜……”鐘小艾嗤笑,“這話別說人,我信!至于你,忍一時……估計越想越氣,能氣得睡不著。”
趙學安揉了揉腦袋。
鐘小艾是了解他的。
藏拙、收起鋒芒、忍……沒錯,按照這個節奏下去,他趙學安不會得罪人,早晚進部。
可那有什么意思呢?
和懦夫又有什么區別?
他又不是祁同偉,為什么要唯唯諾諾,瞻前顧后?
若在許我少年時,一兩黃金一兩風。
鮮衣怒馬少年郎,自然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侯亮平不懼鐘翰,難道他會懼怕鐘熠?
他趙學安有理想,有抱負,可以死在路上,但不能在路上彎腰駝背前行!
大丈夫,直視天地,直視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