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漢東的局勢再這么發展下去，咱們漢大幫連個落腳點都沒了。”

“漢大幫……”高育良搖頭苦笑，“在這點上你就沒有學安聰明，具體的說，從沙書記來漢東的那一刻，漢大幫已經名存實亡了。”

“那咱們呢？”祁同偉倔強問道:“咱們以后怎么辦？任由別人騎在頭上拉屎？”

“胡說八道！”

高育良扭頭過，凝視著愛徒，“同偉，不利于團結的話不要說，還有……咱們在官場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人民服務。”

這是高育良的心里話。

無論是搞山頭，還是搞斗爭，他的初心都沒變過……為人民服務。

斗爭和山頭，也只是為了履行初心的手段罷了。

祁同偉沉默良久。

高育良又道:“昊天集團的事我已經知道，確實過分，尤其是那個小鐘總，簡直無法無天，比起當年的瑞龍，有過之無不及。”

“同偉，勢弱時，咱們得懂得藏拙，保存實力，等待時機。”

“時機不出現，無論怎么努力，都是徒勞。”

“懂嗎？”

高育良鏡片后的雙眸，泛著微光。

祁同偉深吸一口氣。

“老師，大勢已定，還有什么時機？”

“沙家浜和秦家浜。”

“哪來的沙家浜和秦家浜？漢東有這兩個山頭？”

“現在沒有，很快就會有。”

高育良點了一支煙，神色明暗不清。

……

又是兩天后。

大年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夜。

光明區分局。

靠在椅子上，趙學安擺弄著手機，時刻關注著與昊天集團相關的新聞。

熱點降了，可被爆出的黑料，就像裝過大糞的碗，怎么洗也洗不掉。

張小雯依舊處于失聯狀態。

根據李達康提供的信息，這丫頭就待在慧龍山莊，也就是說……只要趙瑞龍不慫，就算昊天集團知道藏身點，也沒轍。

畢竟，過氣的老虎也是虎。

更不要說，這只老虎還有兩個姐姐。

這兩個姐姐各個都是彪。

饒是鐘翰都未必能稱量她們。

這算是個好消息，只是……除了在網上爆黑料，趙瑞龍也沒有其他手段。

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個事。

另外，錢歡和錢樂兩個丫頭還是沒有消息，為了此事，趙學安找過祁同偉。

他知道祁同偉怒發沖冠，又沒有下文的故事……

兩人見面時，趙學安還蛐蛐了幾局。

祁同偉很無奈。

關于錢歡和錢樂的下落，祁同偉說了，他會安排省廳的人，配合趙東來，盡力去找，可別抱太大希望。

還有，他叮囑趙學安，沒事的時候，盡量低調，別學他……差點被小鐘總按地上摩擦。

細細琢磨，叔侄倆想法差不多。

失蹤的人肯定要找，但別沖撞太歲，更別得罪小鐘總。

等著敲悶棍機會就好。

到了這個節骨眼，趙學安算是完全明白了，李達康也好，高育良也罷，包括祁同偉，還有趙瑞龍……這些曾經在趙立春手下呼風喚雨的人物，都想去干昊天集團，卻沒人敢做出頭鳥。

最勇敢的就是趙瑞龍，收留了張小雯，制造輿論和黑料。

他之所以這么猛，大概也是因為小鐘總的那一巴掌，讓他覺得屈辱。

大佬們都想藏在幕后，等別人先上，趙學安自然不會當出頭鳥。

別看他手里有三張名片，可這種名片……小鐘總至少有十張以上。

而陸亦可和林華華，最近也不好受，被唐政安排了大量的工作。

看樣子，這兩個丫頭的行動，算是受了限制。

程度沒受限制，但沒用。

他總不能提著兩個拳頭去和小鐘總說理去吧？

不知不覺，陷入了死局。

……

“嘟嘟嘟……”

電話響了起來，看到來電顯示，趙學安愣了一下。

是陳海。

“這個神經病找我干嘛？”

猶豫一下，趙學安按下接聽鍵，試探地喊了一聲“陳局長”。

對面笑了。

“趙學安，都這個時候了，還要調侃我？”

“哪敢……”

“還有你不敢的事？”陳海聲音平靜，情緒穩定，“一個小時后，來王八湖一趟，有事找你，關于昊天集團的。”

趙學安詫異。

“陳局，你確認吃藥了？”

“廢話！”陳海不開心了，“我只等你一個小時，來不來隨你。”

電話掛斷，頭發白了一半的陳海，坐在王八湖畔，吹著冷風，眼神清澈。

趙學安呢？

他不淡定了，直覺告訴他，陳海那里有貨，還是大貨。

不過……他不敢單獨面對陳海。

精神病殺人不犯法的。

糾結了好一會兒，他來到武器庫，找了一件防彈背心，匆匆出門。

……

五十分鐘后。

時隔半年，再遇陳海，趙學安一時都認不出來了。

此刻的陳海瘦了，頭發也白了一半。

唯獨那張眸子，不像之前那樣渾濁詭異，相反……透露著異樣的清醒。

趙學安小心翼翼靠近。

然后……上前一步，一把摟住陳海的肩膀，“陳哥，好想你，什么時候出院的，也不通知一聲，我好去接你呀。”

陳海扭頭，推開趙學安，“怎么？我出院，你不開心？”

“開心，當然開心。”趙學安掏出煙，笑嘻嘻，“對了，陳哥，新年快樂。”

“明天才除夕。”

“那就提前祝陳哥新年快樂！”

“別假惺惺的了。”

陳海找了一個石階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氣，“趙學安，之前的事，是我錯了，仇恨和嫉妒蒙蔽了我的雙眼。”

“我不會和你說對不起，因為我得到了相應的懲罰。”

“今天找你過來，除了和解外，還有一個事。”

“我有錢歡和錢樂的下落！”

說罷，一雙清澈的眸子，凝視著趙學安。

趙學安面上平靜。

腦海中，已經把陳海如今的身份，推演了十幾遍。

這老小子，果然不簡單，身處精神病院，消息還這么靈通。

不出意外，他身后有人。

這人的實力，起碼在祁同偉之上，否則……祁同偉找不到的人，陳海怎么會先找到的呢？

還有，這老小子立場在哪邊？

或許說，他背后人的立場，又在哪邊？

是否打算下場？

還是說，他幕后的人，只想和李達康與高育良一樣，躲在幕后，慫恿別人出頭？

太多的問號，差點把趙學安CPU干冒煙，直到一陣寒風吹過，才稍稍冷靜。

“陳哥，你不妨說的再明白一點。”

“好。”陳海點了一支煙，目視著遠方，“這半年時光，我雖然在精神病院，可沒有限制人身自由，昊天集團的事，我也在關注著。”

“我知道，很多人都想動昊天集團，可沒有證據，也沒人愿意當出頭鳥。”

“說實話，我挺失望的。”

“如今的漢東，怎么會是這樣？維護基本的正義，為什么這么難？”

“不該如此。”

“奈何，我現在沒有職務在身，所以……趙學安，我想借你一用。”

“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