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論誅心手段,趙學安屬于孽畜級別。
他知道陳清泉在意什么,也知道陳清泉害怕什么,甚至在某一刻,已經(jīng)完拿捏了陳清泉的心思。
小嬌妻江彩是他的軟肋。
為了這個軟肋,他別無選擇。
“學安,如果我選擇合作,你能不能與高老板和祁廳長商量一下,不要為難你師娘。”
“我監(jiān)視高老板是迫不得已,不關(guān)你師娘的事,她不該被牽連。”
“還有,你說的那個精神病,我有印象,可我沒辦法。”
“當初強拆他家的房子,是和田一郎的命令,他兒子死了,這不能怪我。”
“我收了錢,就必須辦事。”
“如果他真想報仇,就應該去找和田一郎,而不是我,更不應該把怒火牽扯到江彩身上。”
“都是我的錯,可你師娘才27歲,她不該……”
說到這,陳清泉哽咽了。
作為高育良最鐘意的秘書,他曾經(jīng)也是個深情男人。
當初為了追求小嬌妻,更是下了不少功夫。
只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
就像學外語這一回事,他一開始是抗拒的,可為了交投名狀,也就半推半就,走進了教室。
再之后,就迷戀上了這種感覺。
同時,心里也對嬌妻充滿了愧疚。
“學安,如果我真被判個十年八年,告訴你師娘,不用等我。”
“是我對不起她。”
京州第一深情,像是做著最后的告白。
趙學安點點頭。
“老師,您放心,您不為難我,我肯定照顧好師娘。”
“謝謝。”陳清泉深吸一口氣,“有什么想問的,問吧。”
“好。”
時機成熟,趙學安切入正題,“和田商會這些年,和您做過哪些交易?”
“很多。”陳清泉緩了一會兒,“兩年前,在趙瑞龍的撮合下,我認識了和田一郎,便快速建立了利益關(guān)系。”
“他給我錢,帶我學外語,然后……和田商會在京州的案子,幾乎都由我處理。”
“學安,你應該知道,當法律的解釋權(quán)在我手上時,我可以顛倒黑白。”
“在這兩年內(nèi),我給和田一郎辦了不少事,就像你剛剛說的拆遷致死事件。”
“事件的起因很簡單,死者不同意拆遷,一直站在樓頂,和拆遷隊對峙。”
“原本呢,這也不是大事,但和田一郎為了震懾其他拆遷戶,便命令推土機直接碾了過去,結(jié)果就是一死一傷。”
“當時的事挺大的,死者家屬將和田一郎告到了檢察院,然后被我駁回了。”
“再后來,家屬就去市委大樓拉橫幅,又被李達康以破壞政府形象,給扣了。”
“真是一家苦命人。”
陳清泉重重吐了一口濁氣后,緩緩垂下頭。
也不知道是愧疚,還是在反思。
當然,這對趙學安來說不重要,畢竟……他永遠不會共情一個罪犯。
更不要說,這個罪犯還勒索過他200塊錢。
“老師,再談談慧龍山莊吧。”
趙學安露出野心和獠牙。
陳清泉頓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監(jiān)控,小聲道:“學安,如果想談慧龍山莊,我建議……把監(jiān)控關(guān)起來比較好。”
趙學安猶豫片刻,轉(zhuǎn)過身,將執(zhí)法記錄儀關(guān)了起來。
然后,又回到陳清泉對面,點燃了一支煙。
“老師,現(xiàn)在可以放心說了吧?”
“慧龍山莊……”陳清泉呢喃一聲,“慧字在前,龍字在后,說白了,這是趙小慧留給趙瑞龍的產(chǎn)業(yè)。”
“慧龍山莊,盤踞呂州,就像一棵堅如磐石的老樹,枝葉遮天蔽日,就算我……也只是一根可有可無的樹枝罷了。”
“監(jiān)視高小琴,還有你叔,都是趙瑞龍的手筆,我是迫不得已。”
“如果不聽他的,我在漢東的官場,將永遠止步不前。”
“和田一郎也是慧龍山莊的客人,他們之間具體有什么勾當,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這個級別,就像那張照片一樣,時機夠了,才能在桌角拿拿蘋果醋。”
“至于其他的,我真不知情。”
這一刻,為了小嬌妻,陳清泉算是徹底叛變趙家。
當然,也不是全為了小嬌妻。
關(guān)押在審訊室的這幾天,他心里一直在計較,在博弈,在分析漢東的局勢。
最后總結(jié)下來,“鐘”能勝“趙”。
這可不是亂分析的,別看現(xiàn)在的趙立春也是副G級干部,可實權(quán)方面,遠遠不如鐘正國。
唯一的變數(shù),可能就是趙家姐妹。
記好,不是趙家姐弟,而是趙家姐妹。
趙瑞龍的二姐趙小慧實力恐怖如斯,大姐趙小玲更是神出鬼沒。
這兩人才是趙立春真正底牌。
至于趙瑞龍,和他兩個姐姐比起來,可能連一個憨蛋都不如。
“學安,我知道的,已經(jīng)全部交代了,如果要緝拿和田一郎,我可以當做人證。”
“不求能戴罪立功,只求祁廳長不要為難你師娘。”
“拜托!”
陳清泉眼含熱淚。
趙學安點點頭,“老師,您放心,學安向來尊師重道,師娘的將來,我護著!”
“謝謝!”
陳清泉感激涕零。
……
從審訊室出來,趙學安找到了侯亮平,并把審問結(jié)果,告知了對方。
當然,關(guān)于祁同偉那一部分,他選擇一筆帶過。
侯亮平也沒計較。
“學安,你真是好樣的,根據(jù)陳清泉這份口供,再加上我整理出來的卷宗,完全可以緝拿和田一郎。”
“卷宗整理好了?”趙學安頗為吃驚。
要知道,那小山一樣的卷宗,想整理起來可不容易。
不僅需要時間和耐心,還要專業(yè)。
侯亮平微微一笑。
“這都歸功于陸亦可和林華華。”
“老師介紹的人果然沒錯,專業(yè)又耐造,這兩天,天天加班到十二點。”
“說實話,真想把她們二人帶到最高檢。”
“是兩把快刀!”
看得出來,侯亮平對借來的兩位幫手,十分滿意。
聞言,趙學安淺淺皺眉。
“亮平哥,我可聽說,陸亦可和林華華都是陳海的愛將。”
“用她們可以,但不能挖她們,陳海會生氣的!”
一提陳海,侯亮平頭疼。
這兩天他不止一次給陳海發(fā)信息,想請吃飯,感謝他把兩名愛將借了出來。
可電話打過去,直接無視。
打多了,還會被掛斷,曾經(jīng)的兄弟情義,好像在一瞬間,悄然消失。
“學安,陳海已經(jīng)生氣了。”侯亮平頗為無奈,“要不這樣,今天咱們就動手,先把和田一郎抓了,然后再找個時間,和陳海解開誤會。”
“抓人不急!”趙學安微微瞇眼,“我已經(jīng)讓人盯住了和田一郎,他跑不掉,相反……我還想借他的手,干一點活。”
趙學安微瞇的雙眸,越發(fā)幽暗。
深不見底的那種。
“學安,你想干嘛?”
“當然是把亮平哥的功勞放大。”趙學安壓低聲音,“后天就是光明峰項目開發(fā)協(xié)調(diào)會,和田一郎與李達康都會出席,還有很多記者,如果亮平哥那時出手,一定能震驚漢東!”
“屆時,ZY督導組會來到風口浪尖,亮平哥也會一戰(zhàn)成名。”
當然,對于趙學安來說,侯亮平能否一戰(zhàn)成名,他一點都不在乎。
他只想把借此機會,在鏡頭之下,把李達康拽進泥濘。
再然后,抽絲剝繭,劍指趙瑞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