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后。
省政法委書記辦公室。
“老師,您找我?”
“坐。”
高育良擺擺手,等祁同偉坐下后,推了推眼鏡,問道:“聽說,省廳一直壓著陳曉的案子不肯結(jié),這是真的嗎?”
“老師,不是我不想結(jié),是真結(jié)不了!”
“結(jié)不了?為什么?”高育良提醒道,“今天李達康可是去省委打了你的小報告,說省公安廳辦事不力,壓著陳曉的案子,直接導致了光明峰項目無法順利開展,那可是280億的項目啊!”
“老師,我沒辦法,陳曉身份特殊,死亡蹊蹺,我也想草草結(jié)案,給大家一個交代,可身上的警服不允許。”
“帽子上的國徽不答應。”
高育良一愣神,差點沒反應過來。
抬起頭,再次打量眼前的學生時,感到了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這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只懂人情世故的祁廳長。
熟悉的是,在這個男人身上,他看見了當年那個鮮衣怒馬少年郎。
“同偉……”高育良試探性道,“那個重傷不下的緝毒隊長回家了?”
祁同偉緩了一下,輕笑,“他只是迷路了,現(xiàn)在又找到家的方向了。”
“很好,那很好。”高育良呢喃一聲,輕輕點頭。
然后又問道:“那案子有進展嗎?”
“有。”祁同偉拿出匯報的態(tài)度,“我們在陳曉家中,發(fā)現(xiàn)了一枚陌生人的指紋,奇怪的是,這枚指紋不在我們國家的數(shù)據(jù)庫。”
“那你的意思是?”
“謀殺,并且兇手沒有身份,大概率是偷渡過來的外籍人員。”
“那監(jiān)控方面呢?”高育良分析道:“如果真存在一個兇手,他又是外籍人員,那么……肯定躲不過周圍的監(jiān)控。”
“我原本也是這樣想的,可陳曉墜樓時是凌晨五點,那個時間段,他家方圓一公里內(nèi)全部停電,所有攝像頭,都沒法工作。”
“什么?停電?”高育良眉頭輕擰。
正好在那個時間段停電,又正好在陳曉家周圍……這種巧合,怕是不存在。
“查過為什么停電嗎?”
“查過,我問過電力公司,他們也是按照領(lǐng)導指示,在那個時間段,對街區(qū)電力系統(tǒng)進行維修檢測,用時四十分鐘,就這四十分鐘,兇手完美避開了所有監(jiān)控!”
聞言,高育良取下眼鏡,捏了捏眉心。
莫名有些疲憊。
太巧合了,巧合到天衣無縫,巧合到毫無破綻。
“同偉,如果沒有監(jiān)控,這個案子是不是就懸了?”
“兇手很專業(yè),破案很難。”祁同偉想了想,繼續(xù)道:“出于對逝者的負責,對法律的尊重,省公安廳一定全力以赴。”
“好,好……”高育良連說兩個好字,又囑咐道:“在這件事上,不僅市里有壓力,省里也有,畢竟光明峰項目直接影響到京州的GDP,并且會影響到漢東未來的營商環(huán)境,所以……我只能盡量給你爭取破案時間。”
“十五天!”
“我最多能拖十五天。”高育良深吸一口氣,“若十五天后,公安廳還是拿不到實質(zhì)性證據(jù),這個案子必須結(jié)。”
祁同偉點頭。
從光明峰項目規(guī)劃以來,就是省重點關(guān)注工程,只是丁義珍**在前,陳曉墜樓在后……連環(huán)的事故,已經(jīng)讓這個項目蒙了一層陰霾,省委十分不滿。
如今高育良幫他爭取十五天,已經(jīng)盡了最大努力,至于其他的,只能各憑手段。
……
“十五天?這么多?”趙學安挺吃驚的,畢竟李達康和省委都已經(jīng)急眼。
在這種情況下,高育良還能爭取15天的時間,確實了不起。
“十五天多嗎?”祁同偉點了一支煙,凝視著大侄兒,“你能在十五天破案?”
“當然不能。”
“那不就得了。”祁同偉無奈道:“十五天根本破不了案,想把負面影響降至最低,只能結(jié)案!”
“叔,聽過不破不立嗎?”
“不破不立……”
“叔,我覺得你一開始的想法的就錯了,你又不是李達康,為什么要控制案情的發(fā)酵呢?”趙學安緩緩道:“十五天,我確實破不了案,但可以……把水攪渾。”
“水攪渾就能破案?”
“不,但能把ZY督導組給釣來漢東,然后……交給督導組就好。”
祁同偉心驚。
他這個大侄兒,思維為何總是如此逆天,大家都在想壓制節(jié)奏,這小子竟然想讓ZY摻和進來?
就不怕得罪人?
于是,壓低聲道:“現(xiàn)在全漢東都知道你和徐處長關(guān)系,她若再親臨漢東,肯定會有人不滿。”
“畢竟,關(guān)起門能解決的事,家長都不希望警察插手。”
“叔,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趙學安平靜道:“如果督導組來人不是徐處長,還有人會給我扣帽子嗎?”
“不是徐處長,那是……”祁同偉想到什么,感覺腰子疼。
這小子,太陰了。
“多久?”祁同偉再次問道:“按照你的計算,ZY督導組什么時候能來漢東?”
“一個禮拜!”趙學安掐著手指,“一個禮拜,夠我創(chuàng)造契機了!”
“那需要我做什么?”
“盯住陳清泉。”趙學安目露兇光,“叔,我最討厭兩面派,這個垃圾,不能讓他跑了,也不能讓他自首,他敢監(jiān)視小琴阿姨,圖謀不軌,我要親自把他煉化,交給督導組!”
“正有此意!!!”
叔侄相視一笑,第一次有這么明確的目標。
……
年初十。
“陳老師,新年好,給您拜年了!”
今天的趙學安,一身白色羽絨服,藍色牛仔褲,再加上純真的笑容,雪白的牙齒,看上去……就像一個蠢萌的大學生。
陳清泉一愣。
“是學安啊,今天沒空教你法律知識,一會我還得學外語。”
“去哪學,我也想去!”
“呂州!”陳清泉樂呵呵道:“那里的外語老師,質(zhì)量可比山水莊園的高多了。”
“那我也能去嗎?”
“當然不行。”陳清泉擺擺手,意味深長道:“學安,你還年輕,沒必要學外語。”
“陳老師,您還拿我當你的學生嗎?”
“當然。”陳清泉笑著道:“我這么多學生當中,最喜歡的就是你,學習快,懂舉一反三,有獨立思維……你啊,終有一天,會成為我最得意的門生。”
“是嗎,陳老師,我太感動了。”
“別著急感動。”陳清泉拍了拍他的肩膀,掏出一個紅包,“來,學安,新年快樂!”
“陳老師,你……”
“紅包給你,隨便塞點進來,放心,老師不記仇!”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