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一句話說到重點。

歐陽菁能不能跑掉，其實不算重要，重要的是……李達康在這件事上是什么態度。

堅定信仰亦或者睜眼瞎！

“沙書記，您覺得呢？”

“我覺得可行。”沙瑞金點點頭，“今天的省委會議上，我給李達康留了面子，沒有提及歐陽菁。”

“當然，我沒提及不代表我不知情，也不代表我能容忍。”

“機會給他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的了。”

說罷，沙瑞金看向季昌明，“季檢察長，接下來知道該怎么做了嗎？”

“明白。”季昌明應聲道:“我會讓人把消息放給李達康書記，等他抉擇。”

……

轉眼就來到了傍晚。

京州，市委書記辦公室。

因為在省委常委會議上吃了癟，李達康心情很差，轉頭就把孫連城叫到了辦公室，一頓數落。

“孫區長啊孫區長，我問你，丁義珍之前打著我的名號做事時，為什么不提醒我！”

“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他，我今天在省委會議上成了被攻擊對象，一直都抬不起頭。”

“還有，大風廠拆遷，為什么會有直播？我為什么不知道這事！”

“你的報告中，為什么沒提到此事？”

“失職！你失職！”

李達康一頓輸出后，孫連城垂下腦袋，連想死的心都有。

或許疲憊了，他都不想反駁了。

見他不說話，李達康更加生氣，剛想繼續發飆，秘書小金敲開了門。

“什么事？”李達康冷著臉道。

“反貪局陳海局長過來了，說有事找您。”

“陳海……”李達康撫平心情，“孫連城，你先回去，不過……這事沒完。”

孫連城心里一萬頭草泥馬奔跑而過。

桃子被摘了不說，轉頭還被罵了一頓……這個李達康，簡直就是一個酷吏。

跟在他后面，再大的雄心壯志，早晚也都會磨平。

想想，還是回家看星星看月亮吧。

等孫連城離開后，陳海走了進來，眉頭緊鎖，心思似乎很重。

“陳局長，大風廠的事已經結束了，你家老爺子也沒被牽連，干嘛還愁眉苦臉的？”

“達康書記，我今天過來，是季檢察的意思。”陳海開門見山，“他讓我通知你，歐陽菁女士正在向國外轉移資產！”

“什么！”

李達康一驚，臉就像喝了酒一樣紅。

“她瘋了，為什么要轉移資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陳海繼續道:“達康書記，在這件事上，你可不能糊涂，畢竟你們還沒離婚，萬一她真的有問題，你也會被牽連。”

“我知道，我知道……”李達康慌了神，不停在辦公室內來回踱步。

“知道就得趕快行動。”陳海提醒道:“別忘了，如今漢東的一把手可不是趙書記了，而是沙書記，他如果想在這件事上做文章，達康書記……你的仕途也就到頭了。”

李達康當然知道這件事會帶來什么樣的影響力，可他沒有辦法呀！

他不想離婚嗎？

他不想和歐陽菁撇清關系嗎？

他做夢都想！

可現實往往不盡人意啊，歐陽菁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他若想離婚，就得把光明峰項目交出去……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

刀刀都致命！

“陳局長，季檢察長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讓你來通知我？”

“你還不了解他嗎？”陳海反問道:“他不敢得罪你，只能把事情率先向你透露，希望你自己做抉擇。”

自己做抉擇？

李達康倒吸一口涼氣……

好半天后，苦笑道:“他不是讓我自己做抉擇，是有心人在做文章，考驗我！”

“這話怎么說？”

“算了，你不知道也好。”李達康擺擺手，“陳局長，謝謝你過來提醒。”

“謝就不用了，有一件事，我還真得拜托一下達康書記。”

聞言，李達康眉頭一挑，“陳老已經和大風廠撇清了關系，你還有什么事？”

“我叔叔，陳巖召。”陳海為難道:“就在幾天前，我叔叔被趙東來給扣了，問他什么事，他說是督導組的意思，還要保密。”

“達康書記，你看能不能給趙東來上個壓力，讓我和我叔通個話。”

“愛莫能助。”李達康搖搖頭，“陳局長，現在可是特殊時期，我建議你最好不要招惹督導組，至于你叔叔……他都六十了，不會有事的。”

換做之前，李達康一句話，趙東來就會屁顛屁顛開后門。

這事根本不難。

只是此一時彼一時。

從今天的省委常委會議來看，李達康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任何一個動作，都可能被放大，被做文章。

自己一屁股爛賬還沒解決，哪還有心情搭理陳海。

后一想，又不對。

于是，接著道:“陳局長，之前我聽你家老爺子說，他和沙書記關系不淺，這事你別找我，讓你家老爺子直接去找沙書記。”

“不行。”陳海搖頭，“我爸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嗎？無論什么情況下，他都不會做違法的事。”

“胡扯……”李達康冷聲道:“別忘了，給大風廠做擔保的也是你爸，這事也就平息下去了，如果真計較起來，他未必就能撇清關系，還有……陳巖召是他弟弟，法律不外乎人情，就是去沙書記那問一嘴，又不礙事。”

陳海沉默了。

沒錯，法律不外乎人情，只是問一嘴，好像事也不大。

等陳海離開后，李達康緩緩地坐在了沙發上，事情一茬接一茬，已經讓他疲憊不堪。

捏了捏了眉心，他拿起座機，撥通了歐陽菁的電話。

“什么事！”電話接通后，歐陽菁沒好氣道。

“別那么大火氣。”李達康耐著性子道:“我問你，你是不是正在轉移國內的資產？”

“是又怎么樣！”

“別亂來。”李達康深吸一口氣，“歐陽菁，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現在已經被檢察院盯上了，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著，別再作死了！”

“你在關心我？”

“當然。”李達康深情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我還念著舊情的份子上，你就幫幫忙，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吧。”

“你不是在關心我，只是害怕我會污染你的羽毛，對嗎？”

“這不一樣嘛。”

“不一樣。”歐陽菁聲音很輕，“我給過你離婚的機會，你沒珍惜，所以……別再打電話給我了。”

說罷，電話掛斷。

李達康更加疲憊了。

靠在椅子上，等了好久后，只能掏出備用手機，鼓足勇氣，又思慮半天，終于……按下了一串號碼。

鈴聲響了幾秒后，對面接通。

是個女人聲音。

“達康書記，這是你上任省委以來，第一次給我打電話，又遇到搞不定的事了？”女人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又帶著幾分狡黠。

聽到這聲音，李達康呼吸越發凝重，額頭有汗珠滲出。

甚至都開始后悔打這個電話了。

最后，只能點頭，說了一個“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