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我們還沒有商量好，是不是還要報備??？”

“就是就是，辦廠哪里那么簡單。”

“也不算辦廠吧，唐主任，你可要搞清楚性質，不然我家老陳不讓我干。”

林昭野說過之后，家屬們情緒激動。

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面子上可不甘示弱，誰怕誰呢。

工農階級還怕你資產階級不成？

林昭野不置可否，怕不怕無所謂，但道理總要講，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她管不著，但不能砸她的碗。

她沒說話，轉身繼續陪稚歡嘻嘻哈哈，仿佛什么都不過心。

唯獨讓唐瑞芳和林如新坐立不安。

“大家先散了吧，”唐瑞芳想想，又突然改口，“等一下，我想應該和你們說清楚?！?/p>

“我已經向后勤負責同志交流過，對于我們提出的補給后勤方案，他們在情理上是認可的。但不會給我們更多幫助，你們明白這個意思嗎？”

林如新忍不住了，她直言：“林昭野同志拿出了自己的布匹，不然我們怎么開始？”

突然人群后有人喊道：“但她是資本家的大小姐！”

“對，資本家是禍害，我們不能向資本主義妥協！”

林昭野背對人群，默默翻了個白眼。

她害了0個人，在場的所有人，她連一句臟話都沒有說過。

對于這些軍屬來說，她不是壞蛋，她簡直是金蛋。

要不是為了薅系統的好處，她才不想當這個好人，一身的麻煩。

“我們作為軍屬，不能拖家屬的后腿，更不能向這個狗崽子低頭！”

林昭野忍了忍，再忍，還是沒忍住。

她當即轉過身去，反駁道：“我是什么？我難道不是軍屬嗎？程方彧不是軍人嗎？給我做媒的楊良思不是軍人嗎？組織尚且說我們林家是愛國資本家，到你們嘴里我成了叛徒?！?/p>

“你們能搞得清楚主次矛盾嗎？行，不服去舉報楊良思吧，他給資本家的小姐和軍人做媒，他思想有問題——”

“林昭野！”唐瑞芳眼看林昭野在氣頭上，又提到了他們的頂頭大領導，慌忙叫停，“你閉嘴！”

林昭野無所畏懼：“我為什么閉嘴，她們罵我狗崽子怎么不閉嘴，我哪里做錯了？以前是以前，我又不能選擇我的出身，難道我大筆物資沒有捐出去嗎，還是我非要死了才好?！?/p>

“我現在好心幫大家度過難關，當大家是一家人，你們當我是狗崽子，那我一只狗不需要懂人情世故，也不需要懂道理?！?/p>

這話說得夠難聽，但太過理直氣壯，聽著的人不可能無動于衷。

趙紅梅突然開口：“資本家就是原罪，當初你們為了錢財剝削勞苦大眾，造成無數悲劇。你們得到的所有財富，都是人民的血汗錢，你沒有資格叫板！”

“對，沒資格！”

“資本家的子孫是狗崽子！”

林昭野心里想罵臟話，但她又不能罵這些根正苗紅的軍屬是狗崽子。

想著想著她又覺得有些好笑，大家純粹的可愛。

在林家的字典里，有風骨，但同樣身段要軟，沒有什么不能低頭的。

可現在這些人，卻偏偏要過苦日子。

實在沒話說，林昭野突然——

“汪，汪汪汪~”

眾人：……

林昭野怎么學狗叫啊，她是不是氣瘋了？

她看驚呆了的眾人不說話，才緩緩道：“你們決定吧，要是認為我不配和你們合作，不干就好。”

“但是，不能說我有問題，你們要是不服就去首都，楊良思經手了我家的所有捐贈，也見證了我爸爸參與贖買，去找他算賬?！?/p>

“林昭野！”唐瑞芳臉色都白了，這孩子是真炮仗啊。

不等林昭野回話，一道響亮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林昭野，你的電話！”

妙啊。

林昭野不再拖泥帶水，爽快地告辭：“你們商量舉報誰吧，再晚點我要是被首長表揚了，你們更不服?！?/p>

“走了，你們好好商量。”

眾人無言以對，只能看著林昭野推著嬰兒車，明晃晃離開。

唐瑞芳看林昭野真走了，大家面面相覷，嘆息一聲：“你們要干嘛，我們可是保密單位，組織都認可她沒事，你們罵她，這是我們自己和自己較勁，真去告首長嗎？”

家屬們臉色有點尷尬，喏喏道：“就是看她高高在上，像是來我們家屬中當大小姐的?！?/p>

林如新適時開口：“她也沒當啊，就是性格問題，該干的也干了，出錢出力還出主意，又不會指手畫腳，還不要利潤。資本家要是這樣，老蔣也不會跑了?！?/p>

“是啊，她確實沒有任何酬勞，說真的，也是為了大家的利益?！?/p>

“別罵了，她說得也有道理，組織都不說啥，我們罵人家狗崽子。”

“她要是敢搞資本主義，再打死不就行了，現在提前罵完，我們真是不分好賴人?！?/p>

唐瑞芳看差不多了，和林如新對視一眼，林如新點點頭。

唐瑞芳這才再度開口：“行了，資本家的大小姐也走了，我們來好好商量，要不要做，誰報名？”

……

林昭野不知道身后的事情，但她預測大家會在爭吵過后回到正題。

其實尋常人生活哪里有那么多斗爭，要么是有舊恨，要么就是純粹的性格，喜歡較真兒。

她真的學好了，也真的一無所有了，系統那些資產現在又用不到。

在這里，她充其量就是一個過得比較富裕的人，談不上資產階級，更沒有危害性。

林昭野搖搖頭，她能害誰？

沒有交集，她根本沒有愛恨的情感。

有小戰士在電話室，看她過來才說道：“林昭野，你有海市的電話，自稱是你的世交和姐妹，我們本來不該接通?！?/p>

林昭野順著問：“所以你們應該在場？”

小戰士點頭：“請你不要泄露軍區的位置，請你注意你的措辭?！?/p>

林昭野看對方站定，放心地拿起電話。

“小姐，是我，我是阿蓮！”

阿蓮的哭聲隨即響起，哭哭啼啼道：“我太想你了小姐，你在哪里啊，他們都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