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
沙瑞金走了出來。
他沒有穿外套,只著一件白襯衫,臉色在陰沉的天空下顯得有些蒼白。
他一步步走下臺階,步伐沉穩,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門口那兩名花崗巖武警。
陳巖石的咆哮聲戛然而止。
他看著沙瑞金走近渾濁的眼睛里閃著光,仿佛剛才那個撒潑打滾的人,只是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小金子。”
陳巖石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褲子上的灰,親切地喊了一聲。
沙瑞金腳步一頓,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捏緊了。
這個稱呼,已經有太多年沒人叫過了。
“你送我的那盆君子蘭,長得可好了,就是葉子有點歪,我尋思著你眼神兒好,得讓你幫我剪剪枝呢。”
沙瑞金看著他,喉嚨發干。
他強迫自己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快步上前扶住陳巖石的胳膊。
“陳叔叔,您看您,外面風大,有什么事,我們進去說。”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哎,好,好,進去說。”
陳巖石順從地點點頭,任由沙瑞金扶著,兩人并肩走進了那棟象征著漢東權力之巔的大樓。
沙瑞金的辦公室里,秘書泡好了兩杯熱茶,又被他用眼神示意退了出去,并輕輕帶上了門。
巨大的辦公室瞬間陷入了死寂。
陳巖石沒有坐沙發,而是像巡視自家菜園子一樣,背著手在辦公室里踱步。
他看看墻上的字畫,又摸摸沙瑞金的辦公桌,最后停在窗邊,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
“小金子,你這辦公室,比我當年那個敞亮多了。”
陳巖石的語氣,在追憶往昔。
沙瑞金沒有接話。
他坐在沙發上,雙手交握放在膝上。
他不知道怎么開口。
他腦子里盤算過無數種說辭,準備了各種安撫的方案。
可當陳巖石用那種拉家常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時。
他知道,陳巖石的撒潑是演給外人看的,是逼他出來的手段。
而現在這種親昵,才是真正演給他沙瑞金看的,是一把軟刀子,扎得他心口生疼。
你怎么開口?
告訴他,陳老,時代變了,我們之間的情分,在國家機器面前,一文不值?
還是告訴他,你兒子陳海,卷進了一個能把整個漢東省都掀翻的漩渦里,別說是我,就是鐘家都把侯亮平拋棄了,也救不了他?
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說出真相后,陳巖石那張瞬間垮塌的臉。
沙瑞金考慮著如何開口。
他再省委會議室上丟臉了,他不能再把烏紗帽丟了。
……
京州軍區總醫院。
特護病房里,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趙援朝半靠在病床上,左臂還打著石膏,掛在胸前,但他的眼神卻像鷹一樣銳利。
病床周圍,沒有鮮花和果籃,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閃爍著指示燈的軍用保密通訊設備。
20軍參謀長周守京一身戎裝,筆直地站在床邊,神情肅穆。
“軍長,根據我們剛剛截獲的零星加密信號,初步判定,高城還活著。”
高城。
鋼七連連長。
趙援朝最器重,也最讓他頭疼的兵。
那個在演習中敢帶著一個連端掉他軍指揮部的尖子。
“媽的,我就知道這猴崽子死不了,他要是死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和他爹交代!”
幾秒鐘后,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命令20軍情報處、技術偵察營、電子對抗團,所有單位,協同作業。”
“我給你們五分鐘。”
“五分鐘之內,我要高城的精確坐標。我要知道他面前,有幾只蒼蠅。”
“是!”
周守京猛地一個立正,轉身快步走出病房。
命令,如同一道電流,瞬間傳達到了20軍的神經中樞。
龐大的戰爭機器,為了尋找一個人,開始全速運轉。
軍指揮中心的大屏幕上,漢東省的衛星地圖被瞬間調出,無數數據流如同瀑布般刷過。
“‘天眼’系統啟動,調整軌道參數,對重點區域進行高分辨率光學掃描!”
“動用三號軍事衛星,進行信號源頻譜分析!”
“命令駐漢東空軍,無人偵察機‘翔龍’立刻升空,沿預定路線進行低空偵察,實時回傳數據!”
第五分鐘,數十個可疑的信號源被標記出來,遍布漢東各地。
第四分鐘,通過信號特征比對和偽裝信號排除,目標范圍縮小到京州市郊的三個區域。
第三分鐘,技術偵察營截獲到了一段持續時間僅為0.8秒的微弱脈沖信號。
“是‘北斗’軍用應急信標!頻率和加密方式吻合!是我們的‘螢火蟲’協議!”
一名滿臉油彩的少校對著麥克風低吼。
第二分鐘。
“鎖定信號源!方位3-5-7,坐標東經118.43,北緯32.07!”
“‘天眼’圖像放大!目標區域為一廢棄采石場!”
“熱成像信號顯示,區域內有七個生命體征!一個獨立,六個聚集!”
大屏幕上,一副高清晰度的衛星圖像被迅速放大,一個被紅圈標注的獨立熱源信號,正在一間破敗的工棚里。
而在他對面,六個更強的熱源信號,形成了一個半包圍的陣型。
最后一分鐘!
“坐標確認!目標鎖定!”
病房內,周守京將一部軍用平板遞到趙援朝面前。
屏幕上,正是指揮中心的實時畫面。
趙援朝看著那個孤獨的紅點,十分激動。
“好小子。”
趙援朝的指尖在平板冰冷的金屬邊框上輕輕敲擊了一下,只一下,卻戰鼓的第一聲悶響,在寂靜的病房里回蕩。
他的眼神沒有離開那個代表著高城的、被六個熱源包圍的孤獨紅點。
那不是一個兵,那是他的兵。
是鋼七連的魂,是他趙援朝親手帶出來的刺頭。
他媽的,敢動我趙援朝的兵?
“周守京。”
他開口,聲音平穩得可怕,沒有波瀾,一片即將掀起滔天巨浪的死海。
“在!”
周守京挺直了背脊,像一桿標槍。
趙援朝的目光終于從屏幕上移開,落在了周守京的臉上,那眼神銳利如刀,能穿透骨髓。
“命令,20軍陸航‘霹靂火’突擊大隊,滿編出動。”
周守京的心臟猛地一縮。
‘霹靂火’,那不是一個中隊,不是一個分隊,而是整個大隊。
二十六架武直-10,20軍最鋒利的空中鐵拳。
動用一個大隊的武裝直升機執行一次救援任務,這在和平時期,簡直是聞所未聞。
這已經不是救援。
這是戰爭宣告。
滿載大隊,能夠滅亡一個小型國家,滅亡一支中等國家的海軍武裝力量了。
趙援朝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命令如同連發的炮彈,精準而冷酷。
“授權使用一切必要火力。任務目標,清除坐標點周圍所有敵對武裝,確保高城安全。”
他頓了頓,補上了一句,聲音壓得更低,寒意刺骨。
“我要那六個蒼蠅,從熱成像上被徹底抹掉。我不想看到任何一個俘虜。”
“是!”
周守京的聲音嘶啞,卻充滿力量。
他猛地轉身,甚至來不及敬禮,抓起通訊器,對著加密頻道下達了這道足以震動整個漢東的命令。
“軍長令!啟動‘雷霆’預案!‘霹靂火’大隊,全體注意!一級戰備,即刻升空!”
命令如同一道看不見的閃電,瞬間撕裂了夜空的寧靜,精準地劈中了千里之外的20軍軍用機場。
刺耳的警報聲劃破夜空,凄厲的紅光在每一個機庫、每一棟營房瘋狂閃爍。
沉睡的基地瞬間蘇醒,變成一頭發怒的鋼鐵巨獸。
無數穿著飛行服的身影從宿舍樓里沖出,臉上還帶著睡意,但眼神已經變得如鷹隼般銳利。
他們奔跑著,沉默著,空氣中只有作戰靴踏在水泥地上的急促腳步聲。
巨大的機庫門轟然洞開,二十六架墨綠色的武直-10靜靜地蟄伏在燈光下,像一群來自地獄的金屬蜻蜓。
它們流暢的機體線條充滿了致命的暴力美學,短翼下掛載的火箭發射巢和反坦克導彈,在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地勤人員如潮水般涌上,拔掉固定銷,扯開蒙布,為直升機做最后的檢查。
加油車、彈藥車發出低沉的轟鳴,在停機坪上穿梭。
“3號機,導彈掛載確認!”
“7號機,航電系統自檢完畢!”
“所有單位,五分鐘倒計時!重復,五分鐘倒計時!”
飛行員們登上座艙,扣上安全帶,戴上整合了夜視和火控系統的頭盔。
座艙蓋緩緩合攏,將外界的嘈雜隔絕。
“‘霹靂火’1號呼叫塔臺,請求啟動引擎。”
“塔臺收到,準許啟動!”
“嗡——”第一架武直-10的渦軸發動機發出一聲低沉的呼嘯,頂部的旋翼開始緩緩轉動。
緊接著,第二架,第三架……
二十六臺發動機的轟鳴聲匯聚在一起,形成恐怖的聲浪,震得整個地面都在微微發顫。
旋翼越轉越快,從清晰的槳葉變成一團模糊的圓盤,卷起狂暴的氣流,吹得停機坪上的雜物四散飛舞。
“‘霹靂火’編隊,請求起飛!”
“航道已清空!準許起飛!”
伴隨著塔臺的指令,領頭的一架武直-10猛地抬頭,巨大的機身以一種與體型完全不符的輕盈姿態拔地而起,強勁的下洗氣流將地面吹出一片干凈的圓形。
緊接著,一架又一架武裝直升機垂直升空,在空中迅速編組成四個攻擊楔形。
它們機頭的航行燈和機尾的防撞燈在夜色中閃爍,如同二十六雙復仇的眼睛。
沒有盤旋,沒有猶豫。
編隊在空中完成了一個迅猛的轉向,機頭齊齊對準了漢東省的方向,如同二十六支離弦的利箭,帶著撕裂一切的決心,融入了沉沉的夜幕之中。
軍區總醫院的病房里,趙援朝重新將目光投向了平板。
屏幕上,代表著“霹靂火”大隊的二十六個綠色三角,正以驚人的速度,朝著那個被紅圈標注的采石場撲去。
采石場內的扣押黑工采石的黑作坊。
動我的人,哪怕是個黑作坊,也得火力覆蓋。
不怕敵人人少,就怕火力不足!
戰機悍然進入漢東。
……
兄弟們,求十個禮物,還差四個禮物加更。
粉嫩,野生的發電喂一喂吧,馬上就刷新了,不喂就浪費了。
還會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