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紀(jì)律視頻資料已經(jīng)關(guān)閉。

20軍的歷史，以及趙援朝將軍的戰(zhàn)術(shù)。

依舊讓所有人處于震撼之中，難以自拔。

會議室里，依舊寂靜。

投影儀的散熱風(fēng)扇發(fā)出低沉的嗡嗡聲。

沙瑞金，一直回想著抱著孩子等待丈夫的妻子，最終只等到了烈士錦旗。

高育良端坐著，鏡片后的雙眼深邃如井，他那微微繃緊的下顎線，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極度不平靜。

而祁同偉，他感覺自己的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

視頻資料中，趙援朝將軍那張平靜的臉，那雙看螻蟻一樣的眼神。

在他腦海里反復(fù)回放，讓他這個公安廳長，第一次感覺到了什么叫作真正的，來自權(quán)力頂端的藐視。

周守京，這位20軍的參謀長，是全場唯一一個保持著絕對冷靜的人。

他面無表情地拔掉筆記本的連接線，終于結(jié)束了掀起滔天巨浪的視頻。

他將線纜整齊地盤好，放進(jìn)包里。

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軍人特有的精準(zhǔn)和利落，這種冷靜本身，就構(gòu)成了一種無形的，卻又沉重如山的壓力。

終于，他合上電腦包的拉鏈，抬起頭。

他從口袋里取出一個黑色的，毫不起眼的U盤，輕輕放在光滑的紅木會議桌上，推向沙瑞金。

“20軍的影像資料，我給你們留下。”

他的聲音不高，平鋪直敘，卻激起了在場所有人心中新的漣漪。

留下資料？

這是什么意思？

是讓他們學(xué)習(xí)，還是警告他們？

沒人敢問。

緊接著，周守京的目光轉(zhuǎn)動，精準(zhǔn)地鎖定了公安廳長祁同偉。

那眼神，沒有憤怒，沒有質(zhì)問，只有一片冰冷的，純粹的審視。

“趙將軍是從什么地方遇襲的？”

問題很短，很直接。

沒有半句廢話，直直插向了最核心的要害。

一瞬間，整個會議室的空氣被抽干了。

祁同偉的大腦“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他張了張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遇襲地點(diǎn)？

他媽的，我要是知道還用坐在這兒？！

昨天晚上，他帶著整個省廳的精銳，幾乎把京海翻了個底朝天。

那輛被撞得稀巴爛的奧迪車，就停在白金翰的停車場，可周圍所有的監(jiān)控，所有的目擊者，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結(jié)果——沒有結(jié)果。

車是怎么出現(xiàn)在那里的？

人是在哪里失蹤的？

對方有多少人？

用了什么武器？

一問三不知！

這簡直是他從警生涯中最大的恥辱！

他能感覺到，省委副書記高育良的目光，扎在他的側(cè)臉上。

那是他的老師，也是他最大的靠山，此刻那目光里充滿了失望和……

不易察覺的冰冷。

祁同偉的額角，一滴汗水掙脫了發(fā)際線的束縛，順著太陽穴緩緩滑落，癢，卻不敢抬手去擦。

他只能僵硬地坐著，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周守京沒有催促，他就那么靜靜地看著祁同偉，眼神里的壓迫感卻在成倍地增加。

他不說話，比說任何話都更讓人恐懼。

這沉默，是對漢東省整個政法系統(tǒng)的無聲拷問。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在祁同偉的尊嚴(yán)上凌遲。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氛圍快要到達(dá)頂點(diǎn)時——“我們肯定會找到趙軍長！”

“咣當(dāng)”一聲，椅子被猛地向后推開。

沙瑞金站了起來。

他雙手撐著桌面，身體微微前傾，這個動作讓他瞬間占據(jù)了整個氣場的制高點(diǎn)。

他的聲音洪亮而堅定，將那凝固的空氣砸得粉碎。

他沒有看窘迫到極點(diǎn)的祁同偉，而是直視著周守京，目光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我們肯定不會給20軍拖后腿。”

這不是一句簡單的保證，這是一份以漢東省委書記名義立下的軍令狀！

在自己的下屬被問得啞口無言，在漢東的臉面即將被踩在地上摩擦的時候，沙瑞金，這位空降的一把手，毫不猶豫地站出來，將所有的壓力，所有的責(zé)任，全都扛到了自己的肩上。

高育良的眼神微微動了一下。

他看著沙瑞金的背影，眼神復(fù)雜。

有佩服，也有警惕。

沙瑞金這一手，既保住了漢東省委的面子，也暫時為他這個政法委書記和祁同偉解了圍。

但他心里清楚，這只是暫時的。

軍令狀已經(jīng)立下，如果找不到人，第一個被問責(zé)的，就是他高育良和他的學(xué)生祁同偉。

而沙瑞金，則會站在一個進(jìn)可攻退可守的有利位置。

好手段！

祁同偉偷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后背的衣服已經(jīng)黏在了身上，又濕又冷。

他看向沙瑞金的眼神里，第一次帶上了真正的感激。

然而，周守京的臉上，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冰山表情。

他聽完沙瑞金的話，只是緩緩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幅度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那雙眼睛里，沒有絲毫的寬慰，也沒有信任。

在說：“我聽到了。現(xiàn)在，做給我看。”

周守京看著在場的眾人，那眼神如同在檢閱一支打了敗仗的部隊，冷漠中帶著審視。

他薄薄的嘴唇動了動，吐出的字句砸在地上，擲地有聲。

“既然已經(jīng)立下軍令狀，那就散會吧。”

沒有一句多余的客套，沒有絲毫緩和氣氛的意思。

話音剛落，他便徑直轉(zhuǎn)身，軍靴踏在地板上的聲音，每一下都敲擊在漢東省這幾位大員的心上。

會議室里凝固的空氣終于有了流動的跡象。

椅子被輕輕拉開的聲音此起彼伏，但沒人敢發(fā)出太大的動靜，生怕驚擾了什么。

沙瑞金、高育良、李達(dá)康和祁同偉，四個人，一串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木偶，默契地跟在了周守京的身后。

走出會議室，長長的走廊空曠而安靜，更凸顯出幾人腳步聲的雜亂。

周守京走在最前面，步伐不大，可無形的氣場壓得后面的人幾乎喘不過氣。

沙瑞金和高育良一左一右，稍稍落后半步。

李達(dá)康眼珠子一轉(zhuǎn)，快走兩步，擠到了高育良的側(cè)前方，與周守京的距離拉近了一些。

他臉上堆起一副熱情周到的笑容，剛才會議室里那令人窒息的壓抑從未發(fā)生過。

“周參謀長，”

李達(dá)康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守京聽得清楚，又不會顯得過于諂媚，“給您安排了武裝部居住，安全保衛(wèi)絕對是頂級的。那地方就在京州郊區(qū)，旁邊就是山水莊園，環(huán)境好啊，依山傍水，閑下來的時候，可以去游玩，消遣消遣。”

他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體現(xiàn)了自己作為京州市委書記的安排妥當(dāng)，又不動聲色地展示了京州的風(fēng)貌。

然而，跟在隊伍最后面的祁同偉，聽到“山水莊園”四個字，眼皮猛地一跳，剛剛才緩過來一點(diǎn)的臉色瞬間又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