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利賽亞星系……”
丹恒面色凝重,示意遠處被三月七指過的那顆氣態(tài)行星。
“根據(jù)智庫的記錄以及黑塔此前發(fā)來的資料,利賽亞星系只有一顆被恒星潮汐鎖定的固態(tài)行星……”
他朝著黑塔的人偶看去,似乎是在等一個解釋。
“我不知道,我就是個負(fù)責(zé)本次的記錄的觀測員,有問題你可以去問本體?!?/p>
黑塔人偶擺了擺手,面色如常,“需要我?guī)湍憬油ㄍㄓ崋???/p>
似乎是為了驗證此前丹恒的話,那顆“氣態(tài)行星”緩緩調(diào)整了方向。
“嗚哇……”三月七貼在玻璃上,嘴張成了O型,手指顫抖著指向目標(biāo),“那、那玩意兒……它在動!而且……它轉(zhuǎn)過來了!”
當(dāng)它那巨大的頭部完全對準(zhǔn)列車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那顆巨大的、猙獰的蟲首上,赫然戴著一個比例夸張、滑稽又驚悚的、閃著光芒的、阿哈標(biāo)志性的笑臉面具。
此前的夢幻般的氣態(tài)行星外表只是它抖落的纖維碎屑,由密密麻麻的翅粉形成的偽裝。
“啊——哈——!~”
巨型真蟄蟲發(fā)出一聲宏大、扭曲、充滿無盡戲謔意味的呼喊。
并非通過聲音傳播,而是直接震蕩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生怕別人不知道它是阿哈派來的。
帕姆的耳朵瞬間豎得筆直,全身的毛又一次炸開。
“又是這個聲音帕!宇宙間最討厭、最麻煩、最讓人掉毛的聲音帕!”
他下意識地就想往駕駛室跑,把拉桿直接焊死,一列車頭撞上去!
瓦爾特猛的站起身,眼鏡片后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手中新《吶喊》涂裝保溫杯蓋“啪嗒”一聲合上。
雖然眾人早已知曉所謂的“沙包”有行星大小……可行星也是有區(qū)別的。
“姬子,情況不對就隨時準(zhǔn)備強制躍遷。”
三月七遠離了玻璃,聲音帶著顫音,“比楊叔講過的末日獸還要夸張不知道多少倍??!這沙包……是不是有點過于‘分量十足’了?!”
星扛著她的棒球棍,眉頭微蹙,她瞥了一眼旁邊沙發(fā)上的人。
賈昇整個人陷在柔軟的沙發(fā)里,桌上攤開帕姆塞給他的巨量零食,像只囤糧過冬的倉鼠。
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正叼著一塊曲奇。
這家伙一邊吃零食,一邊劃拉面前漂浮的十幾個信息窗,桌上擺著的終端還掛著個游戲不時點兩下,看起來忙的一批。
她湊過去瞄了一眼,直看得眼暈。
諸如什么……
《命途概論:星神意志與力量表征》
《豐饒孽物生態(tài)圖譜與能量波動特征》
《歡愉星神“阿哈”已知惡作劇記錄(不完全統(tǒng)計)》
《空間與時間的相對論性定論 - 黑塔未發(fā)表手稿(加密等級:高)》
《阿哈行為預(yù)測模型(V9.0 Beta) - 主要結(jié)論:無法預(yù)測,建議放棄》等等……
“喂,”星用棒球棍輕輕戳了戳賈昇的腿,“蟲子快懟臉上了,你擱這兒……臨時抱佛腳搞學(xué)術(shù)呢?還吃?”
“別吵,我在進行戰(zhàn)前思考。”
賈昇揮了揮手,快速在終端上又按了幾下,扔下后又去扒拉面前的信息窗。
眼看列車與那只“阿哈蟲”越來越近,賈昇剛好劃掉最后一個信息窗,把嘴里最后一塊餅干咽了下去,滿足的拍了拍手。
隨后打開被當(dāng)做隨身行李攜帶上列車的箱子,在里面一陣翻騰,挑出只項圈。
咔噠一聲,概率抑制器/提醒項圈 V5.0 PrO被他戴在了脖子上。
賈昇朝著黑塔人偶看去,后者沖他罕見的調(diào)皮的眨了眨眼。
……那就沒問題了。
扶了扶頭上那頂深藍色的尖頂魔法帽,賈昇帽檐下的眼睛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芒,嘴角咧開一個中二度爆表的笑容。
他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整個宇宙,瓦爾特看了一眼,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不過顯然他現(xiàn)在暫時沒有多余的閑心去糾正。
他眼睜睜的看著賈昇刷的一聲揮開斗篷,肩上的微型力場確保斗篷的“無風(fēng)自動”每一絲搖擺弧度都足夠完美。
“世間的真理——命途的糾纏、因果的鎖鏈、星神的偉力——此刻,我已盡數(shù)解明!”
隨后他轉(zhuǎn)向觀景窗,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鎖定在那只戴著阿哈面具、行星般巨大的真蟄蟲身上。
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奇異宣告感,對著那浩瀚星空中的恐怖存在朗聲道:
“我在此許愿,由衷的祝福你!”
他脖子上的項圈藍色指示燈不安的跳動了幾下。
“——長生不老!??!壽與天齊!??!細(xì)胞分裂永不終止!生命活力澎湃如星海潮汐!””
“我祝你——枝繁葉茂!血肉衍生!傷患立愈!斷肢重生!成為宇宙間最璀璨的生命豐碑!”
他項圈上的蜂鳴聲瞬間拔高到刺耳的尖嘯,指示燈爆發(fā)出刺目的紅光,隨后冒出了大量黑煙。
“他……他在干嘛?”三月七的聲音都劈叉了,完全無法理解這個腦回路。
“給蟲子……送祝福?”丹恒的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眼神復(fù)雜。
星:“……這祝福詞聽著怎么那么不對勁?”
瓦爾特和姬子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極度的困惑和……一絲不祥的預(yù)感。
巨大的真蜇蟲似乎也頓了一下,面具下的復(fù)眼中閃過一絲人性化的困惑。
“——沐浴在豐饒的恩賜下!與建木同壽!在藥師慈愛的光輝中——”
每一個詞都清晰無比,飽含著“誠摯”的祝愿,卻又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狠狠砸向那只可怖的巨蟲。
丹恒的瞳孔猛的收縮,作為曾經(jīng)的仙舟人,他瞬間理解了賈昇的“天才”計劃,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你瘋了?!快停下!”
然而已經(jīng)晚了。
黑塔人偶的眼睛此時卻詭異的亮了起來。
“——繁榮昌盛吧?。?!”
咔嚓!滋啦——!砰!
賈昇脖頸上的項圈轟然炸開,變?yōu)榧?xì)碎的粉塵緩緩飄下。
就在“祝?!钡脑捯袈湎碌乃查g——真蟄蟲的未來已經(jīng)被錨定。
巨蟲龐大身軀的核心處,一點璀璨到極致、純粹到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金光,毫無征兆的憑空出現(xiàn)。
緊接著,某種物體急速飛行的聲音才出現(xiàn)在眾人耳邊。
咻——!
一道光、
一道凝聚到極致、純粹到只剩下“貫穿”與“湮滅”概念的箭矢虛影才帶著絢麗的拖尾姍姍來遲,從巨蟲的核心的空洞中劃過。
先于箭矢本身出現(xiàn)的、是被箭矢貫穿的結(jié)果。
先有“蟲死”之果,后有“箭至”之因。
它從“未來”的某個時間點逆流而上,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無視了時間的流向。
帶著巡獵星神嵐對豐饒孽物刻骨銘心的滔天恨意與必殺意志,憑空出現(xiàn)在真蟄蟲龐大身軀的核心處。
箭矢自遙遠的、不可知的未來時空,沿著因果之線逆流而上。
精準(zhǔn)無比地命中了那個剛剛誕生的“結(jié)果”——那個因賈昇的“祝福”而被錨定在“未來必定成為豐饒孽物”命運軌跡上的目標(biāo)。
時間與空間的壁壘在這純粹的巡獵星神偉力面前薄如蟬翼。
箭矢(因)尚未到達,箭孔(果)已然存在。而當(dāng)“果”被錨定,“因”便如影隨形。
跨越時空,強制執(zhí)行。
直到身軀轟然炸碎,意識消散的最后時刻,真蟄蟲無數(shù)復(fù)眼中殘留的最后一絲情緒,似乎是極致的茫然和錯愕。
“……誒?我剛剛……不是被祝福了嗎?”
緊接著,恐怖的爆炸沖擊波如同金色的海嘯,朝著四面八方瘋狂席卷。
首當(dāng)其沖的星穹列車,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能量護盾瘋狂閃爍,發(fā)出刺耳的過載悲鳴,車身劇烈顛簸,下一秒就要被徹底撕碎。
“警報!護盾過載97%!結(jié)構(gòu)完整性即將崩潰!”列車智能系統(tǒng)的警報聲尖銳得刺破耳膜。
就在這毀滅性的金色沖擊波即將吞噬列車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p>
一陣極其突兀、極其癲狂、與此刻毀滅場景格格不入的大笑聲,猛的從列車內(nèi)響起。
黑塔人偶此刻的姿態(tài)完全變了。
不再是人偶標(biāo)志性的冷淡或玩味又或是毒舌,而是笑得前仰后合,抱著肚子,甚至夸張的捶打著桌子。
眼瞳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嘴角咧開到一個夸張的弧度。
“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用豐饒的祝福引來巡獵的箭?先果后因?玩弄命運于股掌?天才!瘋子!哈哈哈!這樂子……這樂子絕了??!”
癲狂的笑聲中,一股難以言喻的、浩瀚無邊的力量從人偶身上轟然爆發(fā)。
這力量并非毀滅,也非守護,而是一種純粹的、不講道理的“存在”與“歡愉”的意志。
金色的毀滅沖擊波撞上了這股力量,如同海浪撞上了無形的礁石。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能量對沖的碰撞。
那足以毀滅行星的沖擊波,在接觸到這層由笑聲構(gòu)成的“屏障”時,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是激起了幾圈微不足道的漣漪,便詭異轉(zhuǎn)換為了炸裂的絢麗煙花。
“哈哈哈哈——!除了我!歡愉的星神阿哈!沒有任何人可以炸這輛可愛的小火車!哈哈哈哈!任何人~!想都別想!”
人偶用黑塔的聲線,卻發(fā)出了阿哈那標(biāo)志性的、癲狂疊音的大笑。
列車劇烈地顛簸了幾下,如同在巨浪中僥幸脫險的小船,但終究……完好無損地停了下來,只是警報燈還在徒勞地閃爍。
“阿哈!??!”
帕姆的尖叫幾乎刺破天花板。
“混蛋阿哈!又是你帕?。?!”
極度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讓帕姆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他的小短腿化作殘影,如同一道閃電般“嗖”地沖回后方車廂、
又在下一秒“嗖”地沖了回來,而他小小的爪子里,赫然緊握著一個——馬桶搋子!
“我和你拼了帕!??!”
帕姆怒吼著,高舉馬桶搋子,以泰山壓頂之勢,目標(biāo)明確的朝著正在“哈哈哈哈”大笑的黑塔人偶那張精致的人偶臉蛋狠狠摁去。
馬桶搋子更是直指那張咧開的大嘴。
誓要對這可惡的樂子神施以絕罰,連同祂的噪音一起封?。?/p>
“帕姆!住手??!”
三月七嚇得魂飛魄散,眼疾手快地一個飛撲,險之又險地攔腰抱住了暴走的列車長。
“那是黑塔女士的人偶!摁上去后我們肯定會被空間站拉黑的!以后上哪找那么物美價廉還包維修的補給站去??!冷靜啊列車長!”
帕姆被三月七死死抱住,短小的四肢還在空中憤怒地亂蹬。
馬桶搋子兀自對準(zhǔn)阿哈的方向:“放開我帕!我要跟這個炸列車的最最最糟糕的無名客拼了帕!”
帕姆手中的馬桶搋子揮舞得虎虎生風(fēng),小臉氣得通紅。
被阿哈附身的黑塔人偶完全無視了差點糊臉的馬桶搋子和暴走的帕姆。
祂看著車窗外被自己化解的金色余波和漫天煙花,笑得更加癲狂。
接著轉(zhuǎn)身看向不斷掙扎的帕姆,甚至故意把臉往前湊了湊。
“來來來~列車長~試試看!看看是阿哈的臉皮厚,還是你的馬桶搋子勁兒大?”
隨后祂甚至捂著肚子在打起了滾,人偶關(guān)節(jié)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嘎吱聲。
至于賈昇?
此時他剛從箱子里拎出一條新的概率抑制器/提醒項圈 V5.0 PlUS,熟練的往脖子上一扣。
“嘖,副作用就是廢抑制器。問題不大,螺絲咕姆先生家大業(yè)大。”
他對著那片空蕩蕩的星域揮了揮手,像是在跟某個看不見的存在打招呼,“謝啦嵐大人!合作愉快!下次有‘豐饒孽物’我還找您!”
至于是不是豐饒孽物?誰是豐饒孽物?
他說是就是,不是也是了。
現(xiàn)在——沒有人比他更懂豐饒孽物!
遙遠的、無人知曉的星域深處,某個正在無盡追獵中的弓手身影,似乎極其極其輕微的……頓了一下。
一股難以言喻的、像是被強行塞了口怪味糖果般的別扭感一閃而逝。
祂拉滿的弓弦微微震顫,最終只是將一道比平時更凌厲幾分的箭矢射向了遠方一個倒霉的豐饒靈獸。
而瓦爾特,默默的、默默的收起伊甸之星,又給自己的吶喊保溫杯里添了點熱水。
他覺得,自己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過于“歡脫”且“高效”的殺蟲方式。
丹恒也默默收起了扣下來的重淵珠,看著賈昇脖子上那個剛戴上就開始不斷閃爍的新抑制器,眼神復(fù)雜。
星則是一步上前,一把捂住了賈昇的嘴。
“我知道你跟我媽有過節(jié),打個商量,不許詛咒我媽!?。∧阋院缶褪俏掖蟾?,你讓我打哪我打哪。同意你就眨眨眼?!?/p>
賈昇:?_?。
星看著他瞪得溜圓的眼睛 ,咬著牙,眼中滿是不舍:“垃圾桶……垃圾桶里翻來的信用點我也分你一半!
“唔唔唔……”賈昇掙脫出來:“我重申一遍,那是祝福,最誠摯的祝福?!?/p>
他上下打量了星一陣,又給自己的虛構(gòu)史學(xué)家版本的星核精身世打了個補丁。
“要不說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呢。
誰要當(dāng)你大哥,那不跟那倆差點攪和黃我成年旅行的家伙差輩了嗎?虧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