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黑塔空間站,中央大廳。
氣氛莊重,甚至有點肅穆。
艾絲妲正在主持一場關于“近期空間站安全強化措施”的公開說明會。
臺下坐滿了研究員,大家都對前幾天奇物倉庫泄露和“泡泡導致的狂笑節”心有余悸。
人群中仍有不少人的面部肌肉不由自主的抽動——那是不受控制大笑了三天后留下的后遺癥。
至于罪魁禍首?
賈昇臨時修改了檢討書——堅稱他只負一小半的責任,剩下的一大半鍋需要由那個可惡的-危險的-毫無人性的憶者來背。
隱藏在暗處的憶者聞言幾乎咬碎了后槽牙,見到他念完檢討書,一溜煙跑向外面,也悄悄跟了上去。
有些賬也是時候算算了。
她再再一次出手了——帶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
她這次沒有偽裝成占卜師,而是穿著一身由憶質擬態的華貴深紫色長裙,周身縈繞著淡淡的憶質輝光,氣場全開。
憶者一副“老娘今天就是來找場子”的架勢擋在了賈昇面前。
“賈昇?!币浑p由純粹能量凝結的巨手直接抓向他,“來讓我看看你的記憶……”
憶者紫羅蘭色的眼眸亮起妖異的光芒,強大的憶者力量如同實質的潮水般涌向賈昇。
這一次,她動用了更加純粹的力量,通過更為直接的接觸,打算強行突破深層意識抽取核心記憶!
風險?管不了那么多了。這個少年的記憶,她勢在必得!
可她沒發現,或是根本不在乎,少年脖頸間墜下的項墜微微一閃。
賈昇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似乎避無可避的巨掌——
腦袋里一個“要是這煩人的女人立刻倒霉就好了”的惡劣念頭,轟然炸開。
半空中,一只負責收發快遞的機器人搖搖晃晃。
它似乎由于憶者濃烈的憶質能量引發了思維模塊的混亂,負責確認收件人身份的鏡頭在憶者與賈昇之間轉了轉。
接著它松開機械臂,將快遞盒丟了下去,正好砸在憶者的腦門上。
緊接著就是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將正在施法的憶者掀飛。
賈昇:“???”
空間站的快遞都這么硬核嗎?
爆炸后,一條信息彈窗以爆炸點為坐標彈出,畫面中半邊腦袋都是金屬義體的男人發出刺耳的電子合成音。
“被吾等恩主注視的……咦,不對?!?/p>
他的聲音頓了頓,確認了一下面前毫發無損的賈昇,信息窗轉了個圈,轉向被炸到墻壁上慢慢往下滑落的憶者身上,隨后嘖了一聲。
男人轉頭看向一旁的小弟,“沒炸死,準備執行計劃B?!?/p>
緊接著,信息窗口啪的一聲消失,從地上爬起來的憶者咬牙切齒,“泯滅幫……我會去的。”
憶者的目光重新轉向賈昇,卻發現這家伙已經拔腿朝著中央大廳跑去。
邊跑邊嘀咕:“我要投訴,快遞公司怎么回事,收發快遞不檢查的嗎?這么危險的東西都能進空間站?!必須讓律師函他!”
她的目光這次更加勢在必得,身影拔地而起。
她再再再一次出手了——帶著被炸得滿身黑灰的怒火。
角落處,黑塔的人偶抱臂冷冷的看著發生的一切,然后給因為爆炸而啟動的,空間站自動防御系統下達了暫停指令。
……
就在賈昇沖進中央大廳的同時,臺上的艾絲妲剛剛講到“已加強所有管道的壓力監測”。
憶者帶著絲質手套的手掌也接觸到了他的身體。
此前被項墜植入的模因病毒開始生效。
然后,一段聲音在憶者的意識中轟然炸響。
“動起來!扭!給我扭!像樓下廣場上那群怎么都打不死的大媽一樣扭起來!”
憶者清晰的看到,原本還驚慌失措的賈昇此刻正轉過身來,對她笑的很是燦爛。
她身上那件華麗的長裙,毫無征兆的……變成了粉紅色。
不是普通的粉紅,是飽和度極高、熒光閃閃、還自帶旋轉星星和愛心圖案的死亡芭比粉。
這視覺沖擊力,堪比琥珀王穿連體睡衣。
整個大廳瞬間死寂。
憶者:“???”
她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一身死亡芭比粉,大腦一片空白。這不可能!她的擬態是最高級的憶質模擬!怎么可能被……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啪!
一聲清脆的響指聲,中央大廳的環繞音響被同時啟動。
緊接著,一首響徹云霄、節奏魔性、鼓點強勁到足以震碎耳膜的《最炫星際風》,以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環繞立體聲的恐怖姿態,瞬間淹沒了整個中央大廳。
“蒼茫的銀河是我的愛——??!”
在這驚天動地的音樂響起的同一時間,憶者那即將觸及賈昇身體的手,如同被按下了詭異的暫停鍵,僵在半空。
然后,在憶者本人驚駭欲絕、如同見了宇宙終極恐怖的目光中,她的身體——她優雅尊貴的、屬于憶庭的模因身體徹底背叛了她。
她提起裙擺,動作機器優雅的緩步走向大廳為她準備的“舞臺”。
臺上的艾絲妲默默為她讓出了位置,盡管她一開始還有些演講被意外打斷的懵懂,可隨后就反應過來。
有賈昇在,出現什么意外,都不算是意外。
艾絲妲:“讓我們為這位特地前來獻舞的憶者女士致以最熱烈的掌聲!~”
左腳向前一步,腳尖點地,同時右臂高舉,手腕妖嬈地畫了個圈。
右腳跟上,交叉步,扭胯!左臂抬起,配合著節奏感極強的鼓點,手臂波浪!
一個標準到可以去當領舞的廣場舞十字步開場動作,被她行云流水、充滿澎湃活力地做了出來。
動作之標準,幅度之奔放,熱情之洋溢,和她此刻臉上那副“我是誰?我在哪?我要毀滅世界!”的崩潰表情形成了荒誕反差。
“停下來……!給我停下來!”
前一秒還殺氣騰騰要把人腦子掏空的紫衣女人,下一秒就化身空間站舞王,在人們面前激情四射地跳起了《最炫星際風》——每一個動作都踩在密集的鼓點上,
下方坐著的研究員們,手里的數據板、咖啡杯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死寂。絕對的死寂。只剩下那魔性的音樂和憶者那無法自控、充滿澎湃生命力的舞姿。
“噗——哈哈哈哈哈哈?。 辈恢钦l先沒憋住,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狂笑,如同點燃了炸藥桶,整個中央大廳被震耳欲聾的哄笑聲淹沒。
“我的眼睛!我的鈦合金狗眼啊!”
“快錄下來!這絕對是本年度空間站最佳行為藝術!”
“憶者的新業務?驅邪祈福廣場舞??”
“這舞步!這力度!姐妹,有前途??!加入我們夕陽紅舞蹈團吧!”——一位在空間站工作了一輩子,退休后也沒離開的女士開口。
憶者的靈魂在尖叫,在瘋狂掙扎,試圖奪回身體的控制權。
但她的四肢百骸仿佛被灌注了獨立的生命,被那魔性的旋律和狂暴的節奏死死綁架,無比精準、無比投入地跳著,扭著!
汗水浸濕了她額前的碎發,死亡芭比粉的長裙下擺被她自己踢得飛揚。
羞憤、暴怒、崩潰、以及一絲對宇宙運行規律的深深懷疑,在她扭曲的表情中交替上演。她甚至能感覺到,有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研究員,已經開始笨拙地跟著她的節奏在人群中扭起來了!
“停下!給我停下!”她只能在靈魂深處發出無聲的、歇斯底里的咆哮。
終于,在她以一個高難度的、充滿張力的“鳳凰展翅”加原地旋轉三周半,差點把頭頂頭紗甩飛的動作中,完美結束了第一段副歌時,那恐怖的音樂和身體的控制如同潮水般瞬間退去。
憶者保持著金雞獨立的結束姿勢,渾身僵硬,劇烈地喘息著。
她一身刺眼的粉紅,臉上的表情從羞憤到茫然,再到極致的暴怒,
最后定格在一種哀大莫過于心死的空白。
面紗早已不知去向,露出那張因劇烈運動和極致羞憤而漲紅、扭曲的美麗臉龐。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模擬出的臉頰在瘋狂發燙。
當試圖調動憶質改變這一切時,她卻發現一種極其詭異的、帶著規則的不容置疑性死死鎖定了她的狀態,短時間內根本無法解除。
汗水順著她的鬢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雙曾倒映過無數星辰與記憶的眼眸,此刻空洞地瞪著前方,里面寫滿了生無可戀和宇宙級的茫然。
四周的哄笑聲、口哨聲、模仿她舞步的怪叫聲,如同魔音灌耳。
她緩緩地、極其僵硬地放下高舉的手臂,環視了一圈那些舉著終端瘋狂拍攝、笑得前仰后合的空間站人們,最后,目光定格在唯一沒笑、眼神里充滿純粹“臥槽還能這樣?”驚嘆的賈昇身上。
優雅?收藏?星神的眷顧?
去他媽的!
憶者的喉嚨里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破碎的嗬嗬聲,仿佛瀕死的天鵝。
大廳里,憶者最后深深或者說,惡狠狠地剜了賈昇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給我等著!這事沒完!”。
然后,在一片更加響亮的“再來一個!”的起哄聲中,她帶著一身無法解除的死亡芭比粉和滿心的屈辱,幽紫色的光芒在她腳下猛地炸開,空間如同水波般劇烈扭曲!
“咻——!”
在無數道目光和鏡頭的聚焦下,在《最炫星際風》余音未散的魔性空間里,這位憶庭憶者,帶著一身廣場舞的熱汗和深入骨髓的社死創傷。
化作一道狼狽逃竄的紫光,瞬間消失在原地。
速度快得只在空氣中留下幾縷因劇烈運動而散開的發絲,和一股混合著高級香水味與“老娘不干了”絕望氣息的微風。
中央大廳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只剩下自動循環播放的《最炫星際風》還在歡快地唱著“悠悠的唱著最炫的星際風,讓愛卷走所有的塵?!?/p>
賈昇走上中央的舞臺,從憶者消失的地方拾起一張被包裹在透明立體質料中的記憶凝固體。
記憶定格在憶者身著一身死亡芭比粉的長裙,以一個高難度的、充滿張力的“鳳凰展翅”加原地旋轉三周半,差點把頭頂頭紗甩飛的動作中。
不遠處的監控探頭,微不可察地上下晃動了一下,仿佛一個無聲的、深表贊許的點頭。
而通過監控圍觀全程的黑塔和螺絲咕姆……
黑塔的投影看著屏幕上定格的、憶者那個扭曲著身體、金雞獨立的“鳳凰展翅”高清特寫,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咖啡,嘴角勾起一絲愉悅的弧度。
“錄像備份,加密等級最高?!?/p>
她對人偶吩咐道,指尖在虛空中輕點,“標題嘛……就叫《論憶者廣場舞潛能開發與社死瞬間的保存》?嘖,等著她帶錢來贖,應該能抵掉我上個月炸掉三個實驗室的整修費吧?”
螺絲咕姆看著屏幕上那位一身芭比粉、現在至少是全空間站嘲笑聲中的優雅憶者。
如果沒能拿出黑塔滿意的贖金,大概很快會成為全銀河的笑柄。
他由衷地補充了一句:“令人印象深刻的……行為藝術。”
“只是我現在有一個問題?!焙谒种篙p劃,被定格的影像隨著她的動作轉動,“這小子都這樣了,為什么阿哈還沒看他一眼?”
……
黑塔的人偶進入A-42休息艙時,賈昇正躺在艙內的沙發上。
一邊喝著艾絲妲贊助的奶茶,一邊翻看終端上的“憶者社死瞬間”。
空間站的研究員們已經把“死亡芭比粉的憶者”剪成了鬼畜視頻,配上了十分歡愉的BGM,循環播放量高居榜首。
懸浮在他面前的信息窗口還有著艾絲妲的對話窗,側邊還有著此前憶者提到的泯滅幫的搜索結果——
泯滅幫,一群狂熱的毀滅信徒,堅信唯有不斷毀滅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
他本人,一個被毀滅星神納努克“瞥視”過的凡人,在他們這群求而不得的人眼里,簡直是一塊行走的“毀滅資格認證獎章”。
本身就不是正常人腦回路的賈昇,大概能猜測出那群人為什么要干掉他。
「毀滅掉被毀滅星神注視的人,我們豈不是更有資格被毀滅注視?」
這就是他們的邏輯。
簡單、粗暴、不講道理。
或者換種說法,就是他們酸了。
【站長姐姐,法務天團呢?他們寄來的快遞里有炸彈!往死里告他們丫的!】
【已發,黑塔去找你了,具體細節你們慢聊。】
“那炸彈是泯滅幫發來的。”
黑塔的人偶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的晃著腿。
賈昇沉默了一陣:“我怎么感覺你這空間站漏的跟篩子似的?!?/p>
“我故意的?!比伺驾p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