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冰原人的王，卡薩洛恩有著敏銳的感知，他也是所有冰原人之中，第一個意識到情況有些不正常的。

但眼前的情況實在是過于詭異，甚至都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明明冰原人已經贏了，明明冰原人已經征服了所有，矮人被征服了，只能為冰原人做牛做馬，那所謂的蛇神更是聞風而逃，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他們甚至都已經在享受勝利的果實，享受著那些戰利品和夢寐以求的安逸……

“可為什么，我會這么不安？”

甜膩的蜜漿被灌進了肚子，這些香甜的蜜漿本來應該能讓他的心神安定，但此刻他的一顆心反而跳的愈發的快了，他甚至都能聽到那股不安的躁動。

就好像掉進了陷阱里一樣，可他卻連陷阱的樣子都看不到。

“一定是那條蛇，一定是那條蛇對我們做了什么！”

想到這里，卡薩洛恩當場便穿好了衣服，連夜去面見那位北風之神。

只有神明才能對抗神明。

北風之神，一定能看出，眼下這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北風之神如今的住所，在那些矮人們的王宮，那里有整個城中最高的建筑，勉強可以作為北風之神的落腳處——畢竟這些矮人的地方大多都是平原，實在是找不到北風之神喜歡的懸崖峭壁，眼下能有個落腳點，已經算很不錯了。

“希望北風之神不要對我動怒……”

這樣想著，卡薩洛恩步入了深宮之中。

不過，在見到那位北風之神前，卡薩洛恩卻先見到了大衛·戴——這個矮人們的王，在失去了了四肢之后，已然被架在了深宮的門口之處，肋下甚至還帶著一道尚在淌血的撕裂傷口。

那是北風之神留下的，神明將這龐大軀體之上的肝臟當作零食，由于大衛·戴那超強的恢復力，被撕下的肝臟總能在第二天恢復。

這稱得上是永恒的折磨，但在卡薩洛恩看來，這也是一種永恒的獻祭。

畢竟這大衛·戴的四肢都已經獻給了北風之神，若是還想要活下去的話，總還是要有點自己的用處才行。

遭受如此的折磨，大衛·戴自然會咒罵，但昔日敵人的咒罵，在卡薩洛恩的耳中，卻是最好的贊歌——敵人罵的越狠，越說明他做得對，做得好。

“你們會遭報應的！”

就在卡薩洛恩走過的時候，那個沒了四肢的龐大人形仍舊在大聲罵著。

只是這一次，卡薩洛恩就沒辦法做到置之不理了。

心中那股不安，讓他擰起了眉頭。

“閉上你的嘴。”

卡薩洛恩一拳轟了出去。

明明隔著足有幾個冰原人的距離，但那龐大的人形卻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砸中一般，滿口的牙齒登時便碎了一地。

“你們會遭報應的……”

虛弱的龐大人形仍舊在吶喊著。

但卡薩洛恩卻已經不再理會。

深吸一口氣，卡薩洛恩強壓住心中的那股忐忑不安，繼續走了下去。

很快，他便見到了那位，冰原人的神。

那是一頭體型極為巨大的鷹，僅僅只是收起翅膀的樣子，就已經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由于身軀如此巨大，已經沒有誰能看得出這鷹是什么品種了，又或者說，這堪稱神明的體型，早已讓它獨立于諸多物種之外。

而眼下，在這月黑風高的午夜，巨大的鷹神，正在歇息。

即便是歇息的時候，北風之神也依舊屹立在最高的地方，一雙眼睛雖然緊閉著，但卻仍舊保持著足夠的機警——但凡周圍有任何風吹草動，北風之神都會睜開祂的雙眼，投出那洞悉一切的目光。

就好像，現在這樣。

“你來了。”

卡薩洛恩才剛踏入王宮，那巨大的鷹神，便已經發出了低沉的鳴叫。

“已經找到獵物的蹤跡了嗎？”

“還沒有……”

聽到北風之神的責問，卡薩洛恩慚愧地低下了頭。

明明那條蛇本應該極為好找才對，畢竟和可以翱翔于天際的北風之神不同，那矮人的蛇神不管去哪，總還是會留下痕跡——可問題也就在這里了，冰原人居然真的沒能找到那條蛇的蹤影。

又或者說，那些被他派出去的冰原人，真的用心去找了嗎？

卡薩洛恩不敢去深究這個問題，尤其是不敢當著北風之神的面提出這個事情。

這會成為他辦事不力的鐵證，只能證明他過于無能。

可是，眼下遇到的這個詭異局面，他也沒什么辦法。

他只能求助于神明。

“偉大的北風之神，您的仆人這次來求見，是因為別的事情。”

深吸一口氣，卡薩洛恩努力描述出了，冰原人當下的情況，和他心中那份化不開的迷惑。

“……總之，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樣了。”

卡薩洛恩謙卑地低下了頭。

“偉大的北風之神，請指導我，我……不，冰原人，正在面對著的到底是什么？我們該如何面對眼下的危局？”

“……這樣嗎？”

片刻的沉默之后，龐大的鷹神開口了。

“讓我來為你講一個故事吧。”

“您說。”

卡薩洛恩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而龐大的鷹神，也再一次開口了。

“你可知道，雛鳥是如何學會飛行的嗎？”

聽到北風之神這么問，卡薩洛恩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生活在北地凍土的他，又怎么可能沒聽說過這個故事，年幼的小鷹在羽翼豐滿之后，就會被成年的鷹推出鷹巢，從懸崖峭壁上扔下去——而在墜落的過程中，小鷹如果不想死，就只能拼命掙扎，用最快的速度學會如何飛翔。

并且因為這個故事和鷹有關，那也就是和北風之神有關了，北地凍土的冰原人們經常會在生死關頭，用這個故事激勵自己，將自己比作那被丟出巢穴的小鷹。

只要拼上性命廝殺，就一定能像那個小鷹一樣活下來，甚至掌握飛翔的本領。

不過眼下，龐大的鷹神要說的，卻不是那被推出巢穴的小鷹。

“還有一些雛鳥，它們的父母沒有將它們推出巢穴，而是一直都生活在巢穴之中，生活在安逸的環境里。”

“它們一輩子都沒有學會如何飛翔。”

……

卡薩洛恩隱約明白了，鷹神的指點。

果然，來求見睿智的鷹神是無比正確的，偉大的北風之神竟一眼看出了當下的問題所在——在得到了一切之后，冰原人實在是過得太過安逸了，他們已然得償所愿，甚至不想再去做任何事情。

甚至對神明的命令，也開始變得三心二意。

卡薩洛恩甚至都能明白那些冰原人是怎么想的，畢竟他甚至都有過類似的念頭——畢竟在當初，他們之所以選擇信仰北風之神，也僅僅只是因為被那些操縱火焰的矮人打得節節敗退，導致他們不得不尋求神明的庇護。

而現在，他們都已經打贏了，矮人們都已經被奴役了，他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也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他們，還有什么理由，繼續給神明做事呢？

“我已經完全明白了。”

對著北風之神深施一禮，卡薩洛恩轉頭離開了王宮。

他已經領悟了北風之神的智慧，也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