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道理的!
自己專門挑了片荒山,還挑了這種看起來沒有任何食用價值的樹,怎么還會變成偷樹賊呢?
顧不上多想,李賢把斧頭往腰上一別,慌慌張張的就往山下跑。
剛轉過一條山路,就看到了一個精壯的漢子,手上握著一把柴刀,正滿臉兇煞的迎著山路往上趕,剛好跟自己打了個照面。
李賢:“……”
精壯漢子:“木頭人?”
李賢發誓,這一刻,他愛極了木頭人這個名字。
至少,就說明眼前這個人認識自己,不會輕易對自己使用武力。
“您……您是……”李賢結結巴巴。
“我是狗兒他叔!二叔!前天晚上我兩個還打過照面的!你記不到了?”精壯漢子笑著將柴刀反插在了后背腰上,“剛剛是你砍樹的蠻?狗兒喊你砍的?”
精壯漢子雖然話語還帶著蜀話腔調,但李賢還是能聽懂個大概。
眼前這人應該就是劉建軍口中的二叔,劉老三了。
李賢尷尬的笑了笑:“方才是我砍樹的,我不知曉這片山林上的樹是有主的……我,我就砍了那一棵!”
李賢轉頭,指著剛才砍的那棵樹,試探道:“不然……我賠給您?”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剛才那棵樹竟然只被砍了一道一寸多深的口子,李賢甚至懷疑,哪怕就是這么不管這棵樹了,它指不定都能存活下去。
但李賢這話沒換來劉老三的回應,劉老三反倒是一臉疑惑的問道:“狗兒沒在你那兒蠻?”
李賢一臉不解。
劉老三則是解釋道:“這片山是狗兒屋頭的,狗兒早上就不見了,我還以為他又到你屋頭去了,所以剛剛看到你在砍樹,我就以為是狗兒喊你來砍的,但是你不曉得,那狗兒不就不在你那里嘛!”
李賢恍然大悟,忙說:“劉建軍不在我那里……他早上就出門了嗎?”
劉老三點頭:“那就怪了,他以前要么就到你屋頭耍,要么就到他那些棚子里頭瞎做些啥子,今到啷個沒見人了呢?”
劉老三的話又讓李賢怔了片刻。
劉建軍以前經常到自己院子里去嗎?
不對啊。
要說自己剛來劉家莊那會兒,劉建軍倒是來過幾回,可后來就沒來了啊,最近一次登門,還是前天自己上吊的時候呢!
但李賢把這個疑惑壓了下去。
他能感受到劉建軍的善意。
于是,撇開話題道:“棚子?是山下那些棚嗎?”
他想起了剛剛看到的那些古怪的棚,如果這片山是劉建軍家里的話,那山下的田應該也是他的。
“可不就是嘛!你說,哪有人浪個不務正業滴,給莊稼蓋棚,也就他想得出來!他二嬸好不容易給他講了門親事,還是里正家的侄女,他還看不上!你和他關系好,你幫忙勸哈他塞!”
劉老三話語里滿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李賢心想,劉老三嘴里的里正家的侄女,應該就是劉建軍口中的虎丫了。
而這會兒,劉老三似乎才意識到自己話有點多了,尷尬的笑了笑,說:“噢!你剛才是要砍樹是蠻?是砍那棵?”
李賢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那行,我幫你塞!”說著,劉老三不等李賢答應,就抽出背后的柴刀走到了那棵樹邊上,邊砍邊說:“這片山上的樅樹都是狗兒屋頭的,平常就是刨些樅葉生火,要不就是夏天的時候搜些樅菌……”
話音還未落下,那棵樹就倒了。
李賢張著的嘴也沒來得及出聲。
他想說這樹是劉建軍家的,不告訴他就砍了是不是不太好來著的。
但下一刻,劉老三的話就讓他稍稍放心了一些:“不礙事的!我是他二叔,砍他顆樹算啥子!對嘍,你砍樹做啥子?”
看來“讀心術”是他老劉家人人都會的本領。
“做桃符。”李賢老老實實回答。
“噢!那你該砍桃樹塞!砍樅樹做啥子?”劉老三擺了擺手,又說:“不過莊子里也沒幾個人種桃樹……我跟你說撒,你做桃符不如像我們那樣,在房門前貼一對春聯,那東西看著比桃符還喜慶!”
“春聯?”李賢一臉疑惑。
“是塞!狗兒折騰的,就是弄兩張紅紙貼在門前,寫上……寫上……算嘍!你跟我來,看哈就曉得了!”說著,劉老三也不等李賢開口,就拽著李賢的手往山下走。
看來他是忘了那春聯上寫了什么了。
李賢覺得有些尷尬,他實在是沒辦法接受一個陌生人上來就拽著自己的手,但想到劉老三是劉建軍的二叔,又不好開口拒絕,只能佯裝在意那棵樅樹,扭頭呼道:“樹,那棵樹!”
“放到那哈兒,沒人偷的!”
劉老三頭也不回。
……
李賢跟著劉老三下了山,又走了不到半里地,就來到了一個籬笆圍著的院子門口。
這院子看著挺大,里邊有三棟木房子,兩棟房子稍大,呈東、北角落分布,另一棟小房子則是緊挨著北面那棟后邊,應該是一套的。
三棟房子中間則是一個院子,院子里有水井,還有一小塊菜地,邊上還種了一棵椿樹。
和尋常的農家小院沒什么區別。
李賢第一時間就被院子門口的兩道紅紙吸引了。
那紅紙看著有五尺多長,寬不到一尺,上書:
“門迎百福福星照,戶納千祥祥云騰?!?/p>
看到這東西的瞬間,李賢就覺得這東西比桃符好多了。
“這就是春聯么?”李賢好奇詢問。
而這會兒,劉老三顯然也想起了春聯上的內容,樂呵呵道:“對塞!狗兒說這東西是春節時候貼的對聯,所以就叫春聯,喜慶!”
說著,劉老三走到了那春聯邊上,指著春聯上的字念道:“你看哈,爆竹聲……聲……”
念到這兒的時候劉老三語氣頓了頓,因為他發現春聯上的兩個“聲”字,好像長得不一樣。
于是,他又對著那副春聯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終于發現了問題所在,手指立馬移到了春聯的最下端,挨個字地往上指,語氣充滿了自信:“爆竹聲聲辭舊歲!”
然后又走到旁邊那副春聯上,接著從下往上念道:“東風習習換桃符!”
最后,才轉過頭,樂呵呵一笑:“可能是風把春聯吹掉了,我屋頭瓜婆娘把春聯貼回去的時候貼反了!不識字就是啷個樣子的,見怪,見怪哈!”
李賢還沒說話,突然就聽到院子里傳來一個婦人的喝聲:“劉老三!你給勞資進來!”
接著,院子門被推開,一個中年婦人從里沖了出來,一把揪住了劉老三的耳朵:“啊?哪個是瓜婆娘?!你是三天不打,你上房揭瓦!
“我不識字?啊?我不識字你識字?你識字嘛?!”
被婦人揪住耳朵,劉老三側著身子,腦袋不住地往婦人那邊送,嘴里更是哀呼個不停:“哎喲,哎喲……外人!有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