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韓湛一起睡?
合適嗎?
她常年獨居慣了,漫長的黑夜始終都只有她一人,不知能否適應另一個人的存在?睡得若是不規矩,無意中冒犯韓湛,她也不好意思。
再者說,她睡眠時間短,中途醒來會不會把他吵醒?最后也是最難控制的,掉進噩夢里渾身發痛。她并不想讓韓湛看見她精神痛苦蜷縮抽搐的模樣,更不想讓他看見她自殘的狼狽失魂的狀況。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
榮醫生的消息又彈了出來:“你們倆是夫妻,是彼此主動選擇的家人。你能克服恐懼,嘗試向他邁出一步,就說明他在你心里是有分量,你也是想和他繼續走下去的。”
“讓你現在敞開心扉將過往的經歷和傷疤告訴他,是太為難你了。心理學上有種伴侶效應,那就是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同床共枕,會睡得更好。”
“目前除了特效藥和這個建議,我也無法向你提供更好的幫助。時音,你務必記住,那藥有副作用,且身體會很快產生抗藥性。你吃的次數越多,它的作用就會越小,以后再陷入精神噩夢,它就救不了你了。”
“不要依賴特效藥。”
“從新途徑去尋找獲救的方法。”
“試著走近你先生,這個與你同在一個屋檐下,跟你朝夕相處,比任何人都能更快一步拉你一把的枕邊人。”
……
時音一夜未眠。
她洗了個澡。
站在盥洗池前看著鏡中面色蒼白、過度失眠而顯露病態的自己,時音深吸了幾口氣,走去梳妝臺前,又化了個淡妝。
有了粉底的遮掩。
氣色好多了。
時音去找了條復古的黑色長裙,扎了個慵懶的魚尾辮,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有精神。她下了樓,遙遙望見院中有人將法桐樹移走,抬來了幾棵合歡的樹苗。
幾名傭人嬉笑著從側門進來。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落進時音耳朵里。
“先生真讓人在院子里種合歡樹了。”
“前些日子太太去米蘭出差,先生獨自在家,我就看到先生捧著個平板一直在搜資料,風水師傅說合歡樹晝開夜合,有夫妻和睦、百年好合的寓意。”
“先生這么年輕,卻這么迷信?”
“你懂什么?越是在乎的人和事,就越容易迷信啊。”
“你的意思是,先生視太太如珍寶,想和太太長久走下去,想到都開始走迷信的路子去種合歡啦?”
“對啊,不是很明顯嗎?”
“有福了,豪門真夫妻被咱們撞上了。”
見管家過來,傭人們即刻閉上了八卦的嘴,分散開來,各自去忙手里頭的事了。時音再次看了眼外頭在移植的合歡樹,眼神變得復雜。
他問她法桐是不是不好看。
換幾棵樹如何?
種點合歡?
合歡不僅開的花粉白漂亮,還能入藥調理身體。
時音收回視線,余光瞥到沙發一隅,腦海里不禁浮現出,前段時間她忽然出差去米蘭,韓湛獨坐在這幽靜的大廳里,一日復一日,沒轍了,拿出平板在網上搜‘促進夫妻感情’的辦法,找了千百條,看到了種合歡的。
有人找風水先生看她的命格,說她是災星。
有人卻讓風水先生弄個方法,把她和他綁在一起。
腳邊有個毛茸茸的大東西蹭了過來,時音攸地抽回思緒。低了眸子,看見阿修搖晃的大尾巴。她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恰逢管家走近。
見他手里拿著祭祀用的香燭紙張,時音問了句:“韓叔,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都弄好了太太。”
“哦。”
“不過太太。”管家想到什么,又喊住她:“您今明兩天有空嗎?我打算去南山寺禮佛,想請您和先生一塊兒去,求個平安什么的。”
“他去嗎?”
“先生說您去他就去。”
時音:“……”
“您今天幾點鐘出發?我等會兒得出門辦點事,大概中午能處理完。”
“時間夠的,等您回來,我們就出發。”
“好。”
-
時音早餐后離開了北山別墅。
今明兩天去南山寺,最早也是后天回來?
這樣的話,跟Shine談合作就起了沖突。
時音正打算給嚴助理打個電話,詢問能否換個時間,對方先一步撥了過來:“時總,不好意思,先生臨時有事不在京城,咱們定好的明天商談合作的事,得往后延期幾天。”
這么巧?
斯恩也有事離開?
挺好的,誰開口誰道歉誰欠對方人情,時音當即應了:“斯恩先生回了京城您再聯系我,確定好時間,我再去貴公司。”
“實在抱歉。”
“沒事。”
“日后您有時間,先生親自請您吃頓飯,聊表歉意。”
“行的。”
時音掛斷了電話。
往京城南郊的拘留所方向駛去。
一路通暢,到達目的地是半小時后。時音停好車,進了大門,與提前打好招呼的警長客氣打了聲招呼,對方領著她繞過前廳,去了寂靜的后院。
這邊收押著許多接受行政處罰的。
還有部分等待法院審判的。
時青禾就屬于后者。
前段時間朝陽區派出所將她移交過來,她還試圖在路上跳窗,抵抗之際動手襲警,被反制時受了不少皮外傷。
時音進入這間密不透風連一扇窗戶都沒有的房間,這里狹窄得要命,遠比不上時青禾在時宅那華麗的公主主臥。
擺件老舊。
環境陰暗潮濕。
鐵欄桿后方的床就是一張木板,被子打了無數個補丁。
聽到聲響,蜷縮在床角的時青禾沒動,只掀開了眼簾。在看見時音那刻,她蹙起了眉,以為還是在做夢,扯唇冷笑,不知道是在笑時音,還是在笑自己:“你又來了?”
在數次申請求見時天宏,都被對方拒絕,時青禾就知道,她被放棄了。當家族興盛,事業恢弘的時候,這個唯利是圖的父親,就會無底線地寵愛他覺得討喜的這個孩子。
一旦開始走下坡路。
他的眼里就只有自己。
不管是結發的妻子,還是有血緣關系的女兒,時天宏都會立馬丟棄。
在拘留所這段漆黑無光的日子,時青禾做了很多夢,夢到最多的人就是時音。今天又做夢了,還是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