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前幾次的天沒亮就出門，時音今早跟往常一樣，七點半換好衣服下樓。沿著樓梯往下走，沒走多少步，便察覺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眸。

順著目光投來的方向看去。

見到了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韓湛。

男人穿著家居服，添了幾分慵懶感，更具有生活氣息。在他的注視下，時音到了客廳入口。他朝她走了過來，即將離近的前夕，時音邁開步子往他那邊走了半寸。

“韓叔在做早餐。”

“嗯。”

“在煮你喜歡的雞蛋面。”

“哦哦。”

“雛菊比昨晚開得更多了，去院子里看看？”

“好。”

時音點頭。

她不是個活潑的性格，話少，很安靜。這種人非但不討喜，反而還有點惹人厭。時音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在回答完他的話之后，問了句：“韓湛，你會不會覺得我沒那么好相處？接觸起來比較困難？”

韓湛沒回答，而是將問題拋給她：“老婆，你會不會覺得我話多，像電線桿上的麻雀，嘰嘰喳喳總是說個不停，很吵很煩人？”

“不會。”

“真的假的？”

“我從來沒覺得你煩人。”時音道。

她表情認真。

言語懇切。

像極了舊京派時期的千金名媛，通俗來講就是個老實人。一張清冷的面龐底下，藏著一顆特別真誠的心。

韓湛走在她身旁，在低頭看她的那刻，順勢牽上了她的手。他看見她微頓的眸光，像動畫片里的呆頭鵝，愣了半拍，有種嬌憨的可愛。

韓湛笑了，“老婆，我臭名遠昭，不管是京城上流圈子，還是放寬到全國，都找不到愿意嫁給我的豪門小姐。能娶到你，已經是我三生有幸，就算你比皇帝更難相處，比總統接觸起來更困難，那也是我的問題，是我還不夠努力，跟你無關。”

“那是她們不了解你，等打完造謠的官司，你的形象得到反轉，憑著你遠勝99.9%的男人的容貌身材，自身的實力以及韓家二少爺的身份，想嫁你的人一個京城都裝不下。”

“我自身的實力？”

“嗯，你比大哥厲害，我一直都知道。”

“……”

韓湛沉默。

眉宇間玩笑的神情淡了許多。

再次低眸看向身旁的人，他唇角有了很淺的弧度。被詆毀了這么多年，耳朵聽到最多的話就是拿韓征和他做比較，無一例外，他次次低于韓征。用那些人的字詞來說，韓征是天上月，他是腳下泥。

可是。

有個人卻說，他比韓征厲害，而她一直都知道。

韓湛無聲將她的手握緊，他又恢復成一貫嬉鬧的模樣，用著不正經的語氣逗她：“老婆，原來在你眼里，我的容貌身材遠勝99.9%的男人？我竟然這么優秀，難怪你會喜歡我。”

時音：“……”

人在無語的時候就會沉默。

她白了他一眼。

沒說話。

低頭去看花圃里新盛開的小雛菊。

韓湛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他往側邊走了兩步，繞到她身前，伏低身子去看晨曦日光下她暖起來的臉：“老婆，我以后不是韓家二少爺了，怎么辦？”

時音：“也要好好生活。”

韓湛：“你會嫌棄我嗎？畢竟，有著韓家這個門面，會長臉很多。”

“我會為你感到高興。”

“怎么說？”

“脫離了苦海。”時音抬頭看他，目光往他肩胛處落，“在那個家里受過傷，能抽身是一種福氣，說明未來的每一天，你都會過得比以前開心。”

韓湛不是第一次從她嘴里聽到開心這個詞。

不管是過年還是生日許愿。

她總是祝他：“平安健康，開心快樂。”

好像在她的眼里，一副健康的身體是最重要的，其次便是上揚的情緒，陽光積極的處事態度。有種她把她渴望卻求之不得的東西，祝福在她在乎的人身上。

不管怎么樣。

今早她能七點半下樓，跟他看花，同他一起吃早餐，韓湛就很滿意了。天知道他昨晚一夜沒睡，天還沒亮就去到車庫，看了眼還停在那的保時捷MaCan。而后上到一樓客廳，一邊等她，一邊隔十幾分鐘就讓傭人去車庫看一眼她的車。

好在車一直停在那。

她沒偷偷走。

他也如愿在她往常下樓的時間點看見了她的身影。

管家的聲音從側門方向傳來，喊他們倆吃飯。時音往屋子方向折返，韓湛跟在她身后：“老婆，你今天會準時下班嗎？”

“會。”

“明天早上還會跟你一起吃早餐嗎？”

“嗯。”

“下次時氏再有外派出國的工作，我是不是能跟你一起去？”

“你有空的話可以去。”

“我相當空閑！那我一同去的話，走的你家屬的名額，不用自己掏錢，免費旅游的絕佳機會。老婆，還是你會持家。”

“老婆，今天這套衣服沒見你穿過，新的嗎？”

“對。”

“真好看，休閑套裝都穿出高級感。”

“老婆，人工湖的錦鯉又有一對談戀愛了，總是黏在一起，膩膩歪歪。”

“老婆，花架的多肉要不要再施點肥？我感覺它太瘦了。”

“老婆，你給我買的那件襯衫，扣子掉了一顆。我把它重新縫了上去，縫得很丑，所以什么時候給我買件新的襯衫？”

“老婆，這周六是個大晴天，去游樂場玩嗎？除了鬼屋，其他的隨便玩。”

“老婆，陸承說他家請了個很會做中式糕點的師傅，雪花糕做得非常好吃。我當即就反駁了他，并說我老婆做的雪花糕天下無敵。所以老婆，什么時候再做一下，不是我想吃，是拿去鄙視陸承。”

“老婆……”

-

午后。

心理咨詢室。

隔著一張辦公桌，時音注視著對面的榮醫生，像是經過深思熟慮，沒有任何猶豫，便開門見山道：“我有一個想法，我想和韓湛試一試。”

“不害怕了？”

“怕。”時音坦誠，“只要我不刻意避著他，夜里就會做噩夢。”

“這樣也想和他試一試？”

時音抿唇，眸光堅定：“嗯，我怕疼，更怕死在某個噩夢的夜晚。但是，不管我怎么驅趕，他都在向我奔赴。我們倆之間，他朝我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我想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