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蹊的指尖在兒童手表的通話鍵上頓了半秒。
壞人走了后,馨馨松了口氣,身體里的力量像是全用光了,她靠在鹿鳴蹊肩膀上。
“小蹊哥哥,他們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p>
“那我們現在打電話給舅舅吧,舅舅在,那些壞人就不敢回來,也不敢再打你了?!避败凹泵Φ?。
“別怕?!甭锅Q蹊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帶著孩童特有的軟糯,卻透著股不容置疑的鎮定,“數到一百,警察蜀黍就來了?!?/p>
馨馨輕點頭。
不知道為什么,她此刻十分相信身邊的小男孩。
雖然鹿鳴蹊也只比她大了不到一歲。
沒過多久,樓下傳來了警笛聲。
由遠及近,最后停在了樓下。
鹿鳴蹊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些,剛想對馨馨說警察來了,就聽到了開門聲。
商臨淵走了進來,在看清客廳的狼藉時瞬間僵住。
目光掃過蜷縮在沙發上的女傭,女傭額角的血漬已經暈開。
“舅舅,你終于回來了!”馨馨朝他跑過來。
商臨淵牽著外甥女的手,看向眼前另一道小小的身影。
鹿鳴蹊抬頭看過來,眼神帶著明顯的驚喜。
只是他脖頸那片本該泛著淡淡粉的皮膚,赫然浮著幾道猙獰的紅痕,像被人用指甲狠狠刮過,邊緣還帶著點腫。
在燈光下看著格外刺眼。
“蜀黍……”他聲音細得像蚊子哼,眼里蒙著層水汽,卻倔強地沒讓淚珠掉下來。
剛才壞人掐他罵他時,他沒有哭。
馨馨安慰他時,他也沒有哭。
可此刻看到商臨淵就站在面前,他心里不知為何涌起了一絲委屈和難過。
如果……蜀黍是他的親生爹地該多好啊!
他就會有爹地保護,那些壞人就不敢隨便打他罵他是“小野種”了!
鹿鳴蹊不想讓商臨淵看到自己眼里的淚,他趕緊低下頭,小手緊緊攥著衣角。
商臨淵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什么東西攥緊了。
他見過小家伙平日里跳脫的模樣,眼睛亮得像含著星子,此刻卻黯淡得像被雨打濕的幼犬。
那幾道紅痕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口發疼。
他走近后蹲下來,放輕了動作,用指腹小心翼翼地避開紅腫處,輕輕摩挲著小孩后頸的軟發,喉結滾動了兩下才啞聲開口。
“別怕,叔叔在?!?/p>
鹿鳴蹊被他溫柔的動作弄得一怔,隨即鼻子一酸,眼淚終于忍不住滾了下來。
砸在商臨淵的手背上,滾燙的。
他把臉埋進對方懷里,悶悶地哭著,脖頸的紅痕在抽泣中微微起伏,看得商臨淵眼底的寒意越來越重。
警察也跟著走了進來,開始詢問情況。
女傭這時已經醒了過來,忍著痛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還提到帶頭的人是楚煙的哥哥楚玉堂。
鹿鳴蹊這時把兒童手表遞給警察:“蜀黍,這是我錄的音?!?/p>
警察接過手表,按下播放鍵,里面立刻傳出了那些人的污言穢語和打斗聲。
商臨淵的視線落在警察手中的手表上,指節不自覺地收緊。
當那聲淬著毒的“小野種”撞進耳朵時,他周身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下頜線猛地繃緊,原本溫和的眉眼覆上一層寒霜,眼底有風暴在翻涌。
尤其是看到孩子悄悄抬起的、帶著惶恐的眼睛,心口像是被鈍器反復碾過,又痛又悶。
他垂在身側的手背上青筋隱隱跳動,但目光掃過身旁正不安地絞著衣角的鹿鳴蹊,他又硬生生壓下了喉嚨口的戾氣。
聽完錄音,警察又進行了一系列的問詢工作,包括鹿鳴蹊跟商臨淵的關系。
警察要求見鹿小滿時,被商臨淵拒絕了。
“她還在生病,不適宜見你們,很抱歉。”
警察表示理解,走的時候嚴肅地說:“商先生,那些人涉嫌非法侵入住宅和故意傷害,我們會依法拘留他們,之后還需要你們去警局錄口供?!?/p>
“好的,我們一定會配合問訊,辛苦了?!?/p>
送走警察,商臨淵讓人拿來了醫藥箱。
他蹲下身,從醫藥箱里拿出碘伏,棉簽蘸著藥水靠近鹿鳴蹊的脖子。
鹿鳴蹊下意識地縮了縮。
“別動?!鄙膛R淵的動作頓了頓,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力道放得更輕。
冰涼的藥水觸到皮膚,鹿鳴蹊疼得睫毛顫了顫,卻突然抬頭看他,眼神清亮得像淬了冰:“蜀黍,你會包庇他們嗎?”
他聽到傭人剛才跟警察說的話了,那個壞人是蜀黍女朋友的哥哥。
商臨淵的動作猛地一頓。
眼前的孩子不過五歲多,脖子上的紅痕像條丑陋的蛇,襯得那雙眼睛里的警惕和倔強格外刺眼。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攥了一下,鈍鈍地疼。
他放下棉簽,直視著鹿鳴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絕不包庇?!?/p>
鹿鳴蹊沒說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卻不再躲閃他的動作。
二樓主臥。
可能是喝了加百合的小米粥,鹿小滿這一覺睡得十分地沉。
她做了一個夢,兒子被人打了,身上到處都是血,兒子在夢里面慘叫著“媽咪,救救我!”
她從噩夢中驚醒,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睡衣。
夢里兒子被人推倒在地,哭著喊媽媽的畫面還在眼前揮之不去。
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下床,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快速地朝樓下沖下去。
客廳里的場景讓她呼吸一滯。
商臨淵正半蹲在沙發邊,手里拿著藥膏,小心翼翼地給陸鳴蹊涂著脖子。
而鳴蹊的脖頸上,那道紅痕在燈光下清晰可見,像一根細細的紅繩,勒得她心口發緊。
鹿小滿扶著樓梯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緊,木質欄桿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讓她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她快步走過去,沒有驚呼,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小蹊,你脖子怎么了?”
陸鳴蹊看到她,小身子動了動,眼里泛起水光:“媽咪。”
“小滿,你醒了?”商臨淵給鹿鳴蹊上藥的手一頓。
鹿小滿目光落在兒子脖頸的紅痕上,指尖懸在半空,終究沒敢碰,柔聲問:“告訴媽咪,這是怎么弄的?疼不疼?”
“媽咪,你別擔心,小蹊不疼?!甭锅Q蹊懂事地搖搖頭。
就在這時,鹿小滿的手機響了。
是警察局的工作人員打來的,他們剛才已經記錄下電話號碼,此刻打來,就是溝通去警局錄口供的事。
得知鹿小滿是鹿鳴蹊的媽媽,警察簡短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鹿小滿忍著怒意聽完了這通電話。
電話掛斷后,商臨淵皺眉想解釋,剛開口說了個“我”字,就被鹿小滿打斷。
她上前一步將鳴蹊拉到自己身后,動作帶著護崽的本能,眼神像淬了火。
“別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