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李雪峰博覽群書的能力超級強大。
他高水準的外語閱讀,超強的記憶力,給他帶來的廣闊視野和信息量。
國外原版文獻,國家花費了不少外匯購進,可國內鮮有人看,以至于書刊上的灰塵,宛如一塊遮羞布。
實際上,這些就是專供他一個人閱覽。
話音未落,主持人葉總工就贊上一句,“好,李工提到這些,我們沒考慮到,今后應該補充進去。”
李雪峰不得不再次輕咳一聲,發言繼續。
“我這兒有些數據可以比較,我在白板上畫出來,請各位指正。”
說著,他轉向白板舉起手中的筆。
白板和炭素筆對他而言,一點都不陌生。
過去一年里,封2車間的崗位培訓,每天餐間休息的點評,完全依靠這兩樣。
以至于封2車間里有大小白板十余塊,不僅用作寫通告,交換班次使用。
最重要的是培訓,隨時隨地的培訓。
所以,李雪峰的板書是前所未有地好看,他筆下字的間距格式整潔有序,一目了然。
主席臺端坐著的姜汝祥、曹可凡,雖然鎮定自如,可胸膛劇烈起伏,掩飾不了。
震撼啊。
搞培訓講解,圖表數據是說明問題的最佳手段。
李雪峰的大腦猶如一臺微處理器,圖表數據不用看稿件,直接復盤,一氣呵成。
他邊寫邊講,下面忍不住交頭接耳,紛紛唏噓。
黑板上的圖表數據,為今年的技改方案,提供了最佳思路。
李雪峰最后落筆轉身,姜汝祥首先站起來說話,習慣性地對著曹可凡說道:
“老曹,看來‘舊瓶裝新酒’的技改定位,現階段應該是合理的,我們把方案確定下來吧,下面開始討論審批和配套工作。”
“我看,也不用再另立班子,就由總工辦和生產科負責,原班人馬重新組合一下,開展下一輪的工作,若人手不夠,從各處室抽調。”
“目前設備改造工作作為重中之重,除正常車間生產運作之外,其他工作都必須圍繞設備改造這個中心展開。”
“我們確定下一步工作步驟,老葉,葉總工,你具體介紹下一步工作安排。”
姜汝祥這番總結性發言,表面上在征求書記曹可凡的意見,實際就是在下指令。
曹可凡早已沒有了往日威風,他抿著嘴點頭稱是。
葉總工瞧得明白,他慢慢站起身,可嘴是張了又合,頗有些舉棋不定。
廠長讓他講,可他現在講不出具體的工作安排。
歷年的技改方案是千篇一律,舊瓶里裝的還是老酒。
可面對李雪峰舊瓶裝新酒的怪異理念,技改方案必須重新修訂。
這需要時間啊。
“李工,看來你資料搜集得很齊全,思路清晰,我看這樣,請你把封裝車間的技改思路先說一下吧,供大伙參考。”
情節之下,只能又拿李雪峰頂替。
可葉總工這么一說,下面轟地一下議論紛紛,面面相覷。
有人不樂意了。
封裝車間目前分為封1和封2,要技改的實際是封1。
封1有六個分車間,大主任是尚學軍,主管工程師是言成功。
葉總工卻讓李雪峰來講述封測車間技改,封2不需要,當然是封1啦。
這豈不是當眾打他們兩人的臉嗎?
話音剛落,尚學軍和言成功兩人,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汗珠子直冒,尷尬極了。
兩人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書記曹可凡,以求得援助。
可此時的曹可凡穩如老狗。
金絲眼鏡后面的眼珠子炯炯有神,嘴唇緊閉,沒有任何動靜。
要是以往,他早就跳起來了。
這時候,有位車間主任跳了出來,大聲道:
“李工理念沒問題,但并不意味全廠技改思路,他的方案是最合理的。”
“這就比如同樣是運物資到達河的彼岸,一種辦法是造橋,一種辦法是用滾裝船實現車客渡。”
“造橋的辦法是一勞永逸,并小成本運行,而滾裝船卻有較高運行成本,遇到氣象因素還得停開。”
“舊瓶裝新酒就是屬于滾裝船這樣的過渡技術,有先進的成熟設備,為什么不直接換裝不就結了嗎?為什么…”
“少啰唆,這是技改會議只講數據結果,不用比方來比方去,而且你的比喻是牛頭不對馬嘴,胡言亂語,邏輯不通。”
“如此我手上的錢足夠多,人才儲備足夠大,我可以選擇直接推倒重來,相當于重新建一座新廠嘛,但這可能嗎?”
姜汝祥站起來當眾發飆,粗暴打斷了那名車間主任的發言,等于肯定李雪峰的思路策略。
發言的車間主任被訓得灰頭土臉,羞惱地坐了下去。
要說最尷尬的是尚學軍和言成功。
他們倆見有人率先站起來向李雪峰開炮,隨即也站了起來,準備及時聲援。
可沒還等他們開口,就見廠長大人的訓斥,劈頭蓋臉把那家伙轟得一下子啞火了。
他們倆都站了起來,若接著開炮豈不是明晃晃跟廠長大人對著干嗎?
借十顆虎膽,量他們也不敢。
李雪峰雖說是后起之秀,可畢竟是個晚輩,他接下來要講的是封1技改。
這讓他們倆的臉,往哪兒擱啊。
曹書記在臺上裝聾作啞。
姜汝祥早八輩子想撤換他們倆,苦于至今仍沒找到合適人選。
會場上是兩股勢力在暗中糾纏,并不是姜汝祥的一言堂。
李雪峰看得明白,見此情形趕忙對著尚學軍和言成功倆鞠躬說道:
“對不起,尚主任、言工,我不是故意要插手封一車間技改,而是單片機項目需要封1車間做前置部分的封測,所以才有了舊瓶裝新酒的思路。”
“我是準備過幾天跟兩位前輩匯報商議,不曾想葉總工突然讓我發言,講一講對技改的思考。”
“說實話,我沒參與過設備更新換代之類的技改項目,情急之下將‘舊瓶裝新酒’理念說出來,不一定成熟。”
“現在零配件逐漸實行模組化,將來維修就是換模組,可現階段精密儀器不能這樣做,成本昂貴,咱廠承受不起。”
“我們應該研究更成熟的技術,因為任何設備都有無可避免的缺陷,而技術的核心是工藝。”
“兩位前輩,非常抱歉我不是在越俎代庖,我一緊張,開頭沒給大家交代清楚。”
“既然葉總工讓我繼續發言,我…就請讓我講完。”
尚學軍和言成功對視一眼舒了口氣,順著李雪峰送上來的‘臺階’,乖乖坐回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