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早起去給誰請安立規矩，陳瑤這一覺睡得格外沉，

直到日頭爬得老高才轉醒。

她揉著眼睛走出堂屋，呵欠打到一半，就瞧見院子里撅著個小屁股玩泥巴的陳奇。

小家伙玩得投入，渾身上下沾了不少泥點子。

陳瑤離家時他才兩歲多，如今算算，也還不到四歲。

小白被洗得干干凈凈，正繞著陳奇撒歡兒。

“阿奇！”陳瑤喚了一聲。

陳奇聞聲，立刻扭過身子，手里還攥著一團濕泥，咧著嘴就朝她撲來：“阿姐醒啦！奶把飯溫在鍋里了！”

“哎喲！別碰我！”陳瑤眼疾手快地往后一跳，指著他那雙泥爪子，“先去把手臉洗干凈！”

“哦哦！”陳奇應著，下意識就要用臟手去揉眼睛，被陳瑤一把薅住胳膊，拽到井臺邊。

打了水，仔仔細細給他搓洗了手臉，露出原本白凈的小臉和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陳瑤這才問道：“家里人呢？怎么只留你一個在家？”

陳奇眨巴著大眼睛，小嘴叭叭地說得可清楚：“阿奶和阿娘帶著大哥二哥去趕海啦！阿爹找村長爺爺說事兒去了！

阿爺在隔壁看新宅子的地基！阿奶讓我在家守著，等阿姐你起來！”

陳瑤掀開灶臺上的鍋蓋，里面溫著一碗稠糯的白米粥，一個煮雞蛋，還有個雜糧饅頭。

她拿起雞蛋，走到趴在廚房門口探頭探腦的陳奇面前：“喏，雞蛋給你吃。”

陳奇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臉認真：“不行不行！阿奶說了，這是專門留給阿姐的！”

他早上已經吃過了，可不能再貪嘴。

“那……你幫我把蛋黃吃掉好不好？阿姐最不喜歡吃蛋黃了。”陳瑤說著，利落地剝開雞蛋，自己三兩口把蛋白吃了，剩下圓滾滾的蛋黃遞過去。

陳奇眼睛一亮，“啊嗚”一口咬下去，蛋黃粉粉的有點干，噎得他直抻脖子。

陳瑤趕緊端起粥碗喂了他一大口，小家伙這才順暢地咽了下去。

陳瑤也湊到碗邊喝了幾口，還剩點粥底，她想了想，順手倒進墻角一個豁了口的舊碗里，招呼道：“來，小白，這是你的。”

“阿姐！”陳奇急忙糾正，“它不叫小白啦！它叫來財！”

陳瑤一愣：“來財？誰起的這……土得掉渣的名字？”

小家伙毫不猶豫地出賣了他爹：“是我爹！我爹說‘來財’這名字聽著就喜氣！”

陳瑤哭笑不得，自己給小狗起的名字，還沒捂熱乎呢！

她拉著陳奇，故意板起臉：“阿奇，它就叫小白！大伯起的名字不算數！你聽不聽阿姐的？”

陳奇歪著小腦袋，眼珠兒骨碌碌一轉：“我聽阿姐的！那……阿姐能不能給我拿塊糕糕吃？”

他早就饞那盒子里的甜糕了，阿奶怕他吃壞牙，特意放得高高的，他踩著板凳都夠不著那種。

“嘿！你這小鬼頭，還學會討價還價了？”陳瑤被逗樂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瓜。

還是依言把裝點心的盒子取了下來，打開蓋子，“喏，只能吃一塊，自己挑吧。”

陳奇頓時眉開眼笑，眼睛在花花綠綠的點心上逡巡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塊梅花樣的。

陳瑤怕他貪嘴吃多了積食，趕緊把點心盒子重新放回去。

心里盤算著，天氣熱，這點心放不住，得找機會跟阿奶說說，趁早分吃了才好。

收拾妥當，陳瑤拎起門邊的木桶：“阿奇，我要去海邊瞧瞧，你去不去？”

“去！去去去！”陳奇眼睛放光，噌地從小板凳上蹦起來。

這一蹦不打緊，手里剛咬了一口的梅花糕沒拿穩，“啪嗒”掉下老大一塊！一直圍著他腳邊打轉、等著接碎渣的“來財”——哦不，小白——反應奇快，一下子就撲了上去！

“哎！我的糕！”陳奇急了，想都沒想，小手一揮，“啪”地一下拍在小白的腦門上！

“嗚……”小白被打得一個趔趄，委屈地嗚咽一聲。

“阿奇！”陳瑤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桶，彎腰把小白抱了起來，心疼地揉著它毛茸茸的小腦袋，“怎么打它呢！”

小白仿佛知道有人撐腰，趁機用濕漉漉的鼻頭使勁蹭陳瑤的手心，癢癢的觸感逗得她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剛笑完，一低頭，卻見陳奇癟著小嘴，大眼睛里迅速包起兩汪淚水，正控訴般地盯著她，小模樣委屈極了。

“怎么了這是？”陳瑤有些懵，沒打他沒罵他，怎么就要哭了？

她這一問，陳奇那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陳瑤趕緊把小白放下，蹲下身用袖子給他擦眼淚：“不哭不哭，跟阿姐說，到底怎么了？”

“阿姐……壞！”陳奇把小臉扭到一邊，帶著哭腔控訴。

“好好好，阿姐壞！”陳瑤哭笑不得，拍著他的背哄。

這三歲的小娃娃，說哭就哭，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

她有些麻爪，

放軟了聲音追問：“阿姐哪兒壞了？你告訴阿姐，阿姐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