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親王府。
正院。
四福晉烏拉那拉氏躬身送胤禛離開后,臉色平靜的在春杏的攙扶下回了房。
“福晉,怎么不把四爺留下來,反而把他推給李氏那只會拿孩子作筏子的賤人!
還有四爺讓那漢女入府,怕有不妥,這不是讓你在其他福晉面前難堪嗎!”
今日四福晉去看望十三福晉兆佳氏,恰巧五福晉也來探望生病的十三福晉,她和十三福晉閨中便認識。
五福晉他塔喇氏不得五爺看中,在府里又斗不過側福晉被欺負,五阿哥也不幫她不說,還說她沒有烏拉那拉氏賢惠。
所以,五福晉很不喜賢惠的烏拉那拉氏,聽說姜瑤的事時,就私下和婢女蛐蛐過一番。
他們其他阿哥府,有漢女,那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且,進了府都是給爺們解悶,沒有位份。
而姜瑤不僅生了兒子,入府就是格格,這也讓其他皇子福晉們,笑話了一番。
蘇嬤嬤今日陪著福晉出門,見她被人諷刺,自是憤怒不已。
四爺今晚來正院用晚膳,她本想訴說一番,卻被福晉攔了下來。
烏拉那拉氏把手伸給春杏,讓她把護甲卸下后,端起桌上的消食茶喝了兩口,才緩緩開口:
“嬤嬤,我如今地位穩固,又有嫡子,一個卑賤漢女和她所生的兒子對我和我的弘暉沒有任何威脅,四爺要讓人進府,我又何必掃了他的興。
且,我和四爺做了十幾年的夫妻,對他還是有些了解,能讓咱們重規矩的爺破例納進府的漢女;
要么真的喜歡,如同圣祖爺對董鄂氏那般愛得不管不顧。
要么就是因為子嗣或是另有原因!
但你咱們這位爺,只說有人入府,讓我全權安排,還交代僻靜點,這算是看中嗎?
李氏那蠢貨,一個農家漢女,人還未進府,她就沉不住氣,那我何不幫她一把!”
蘇嬤嬤聞言,臉上露出笑容,恭敬道:“是老奴多慮了,聽說王爺又多了個子嗣,就有些自亂陣腳。”
烏拉那拉氏緩緩閉上眼睛養神,她今天請四爺過來用膳,就是想探聽一下四爺對即將進府的姜氏是何態度;
還有詢問四爺姜氏的出身,這是她作為嫡福晉必須知道的。
四爺也尊重她這個福晉的體面,把關于姜氏的前因后果告知了她。
想到四爺說,這姜氏是四年前他出差時,受傷被姜氏所救,后兩人被算計才有了子嗣。
她就想起四年前,四爺那次受傷,大半年沒進后院的事。
以四爺的性子,被算計和一個粗鄙的漢女有了首尾,四爺沒有殺那個姜氏,估計都是看在那姜氏有了子嗣的功勞。
還有那個孩子,有那樣一個家世的生母,就注定他沒有和弘暉爭的資格。
寧心苑
胤禛剛走進李氏的院子,就見她妝容精致,打扮艷麗的站在門口候著,還有什么不懂!
說弘時生病是假,只是為了引他來。
胤禛厭惡的皺起眉頭!
以前李氏在他面前一直溫柔嬌媚,柔柔弱弱,他便對她多了幾分憐惜。
只是這些看重,讓她越發驕縱跋扈,甚至不把福晉看在眼里。
后來,為了爭寵,竟故意讓弘昀生病。
弘昀歿了,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要不是看在弘時和大格格的面子上,他不會饒了她。
要不是弘時年歲太小,離開不了額娘,他不會讓她繼續撫養。
沒想到,如今她又故態萌發!
胤禛冷著臉,沉聲問:“弘時如何了!可請了太醫來瞧!”
李氏見胤禛來了,笑靨如花的迎上去,
“多些爺掛念,他就是晚上偷吃了兩塊糕點有些不克化,如今喝了山楂水,已無大礙,是哪些奴才大驚小怪驚動了你。”
說著就讓丫鬟把弘時抱了來,胤禛看到健康的弘時,心里對李氏的厭惡去了幾分。
所幸,她還沒那么糊涂,那就不急著把孩子送去前院。
不過看著弘時,他就想到像小牛犢一般健壯的小姜軍,眼里有了笑意!
胤禛逗弄一番弘時就要起身離開。
李氏見狀急了,這一年來,四爺很少在她院里留宿,就是留宿也都是純睡覺居多,這讓受寵多年的她,如何能忍!
現在,四爺后院的女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年輕,而她只比四爺小一歲,已經算是人老珠黃。
心里越發急躁,她才又想用孩子爭寵那一出。
只是,她心里清楚,弘時是她以后的依仗,即使不受寵,只要弘時在,就沒人敢怠慢她。
所以,也不敢像以前那樣真讓弘時生病!
“爺,妾身備了你最愛的太平猴魁,你嘗嘗味!”
“不必了,爺還有公務要處理,好好照顧好弘時。”胤禛說完起身離開。
胤禛前腳剛離開寧心苑,后院的其他人也就收到消息。
鈕祜祿氏嗤笑,這李氏,一個卑賤的漢女,她就沉不住氣了!
宋氏正跪在小佛堂念經,聽聞貼身丫鬟的話,只是嘴角輕扯,便又閉上眼祈福。
......
胤禛回到書房,習慣性的叫蘇培盛的名字!
結果進來的是蘇培盛的徒弟進寶回話,聽到說蘇培盛還未回來,他不禁又皺起了眉頭。
心中猜測難道是姜氏又鬧什么幺蛾子!
想到姜氏,他脖子和大腿上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還有姜氏求他安排她爹娘進京市,諂媚給他按肩的舉動,那白皙卻帶著繭子的雙手,碰到他時,他竟不覺得惡心,反而有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上涌。
幸好今日朝服能遮住脖子上的傷,否則,這姜氏死一萬次都不夠。
壓下心中的異樣,胤禛拿起桌上的奏折看了起來。
只是心里總有幾分急躁,有些看不進去,胤禛把折子合上,起身站在窗前,負手而立,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爺,蘇公公回來了。”
書房內檀香裊裊,胤禛端著一盞雨前龍井,聽著蘇培盛垂手躬身,匯報今日接回姜瑤母子的情況。
“…姜主子和小主子今晚歇在同元胡同….說是...說是明日再進府!”蘇培盛的聲音聲音忐忑的匯報姜瑤母子信息。
姜瑤見天黑了,就耍賴不走了,說是要陪爹娘住最后一晚,還冠冕堂皇說,現在進府,勞師動眾不好,打擾別人吃飯。
蘇培盛請不回來人,只能讓人繼續守著,他先回來回稟主子。
胤禛喝茶的手頓了下一,“嗯”了聲繼續喝茶,他心里好似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
所以,今日他和福晉提時,都是說姜氏明日入府!
蘇培盛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不自覺地低了幾分,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回王爺,還有一事…奴才需稟明。”
“說。”胤禛頭也沒抬,用茶蓋撥弄著手里的茶葉。
“今日…今日回府途中,在東大街…出了點意外。”蘇培盛的聲音更干澀了。
胤禛翻頁的手指一頓,抬眼看向蘇培盛。
蘇培盛跟了他多年,最是沉穩老練,能讓他用“意外”二字,且語氣如此…絕非小事。
“小主子在街邊看中了一個面具,姜主子允他買了。
誰知恰在此時…街面上突然沖出一匹驚馬,拖著光板車架,橫沖直撞,場面極其兇險!”
蘇培盛語速加快,心有余悸,“眼看那瘋馬就沖著咱們車駕和周圍躲避不及的百姓撞來......”
胤禛的眉頭已經蹙起,眼神銳利起來:“人可有事?”
“小主子無恙!是…是姜主子!”
蘇培盛深吸一口氣,仿佛說出接下來的話需要極大的力氣,
“姜主子…讓奴才抱住小主子,她自己…迎著那瘋馬就上去了!
蘇培盛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親眼目睹時的震撼,
“姜主子她…她跳起來,一拳!
就一拳!
正砸在那瘋馬的天靈蓋上!
那馬…那馬當場就…就斃命了!
“噗——!”
胤禛剛送到唇邊的茶水,猛地嗆進了氣管!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茶水濺濕了前襟和桌案上的折子。
白玉茶盞“哐當”一聲掉在紫檀書案上,滾了幾滾,茶水潑灑了一片。
他咳得臉色通紅,扶著書案,難以置信地瞪著蘇培盛,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
“咳咳…你…你說什么?!”胤禛的聲音因為咳嗽而沙啞,帶著破音,“一拳?打死一匹瘋馬?!蘇培盛!確定親眼所見?!”
蘇培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觸地,聲音卻異常堅定:“奴才不敢有半句虛言!當時街面上亂作一團,許多人都親眼所見!
馬頭…馬頭都被打得凹陷下去了!
奴才…奴才當時嚇得魂都快飛了!
姜主子事后還…還問奴才要不要賠馬錢…” 說到最后,蘇培盛的聲音里都帶上了一絲荒誕感。
胤禛終于止住了咳嗽,臉色卻依舊漲紅,胸口劇烈起伏。
他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蘇培盛,眼神銳利如鷹隼,試圖從自己這個心腹總管臉上找出一絲撒謊或夸大的痕跡。
但蘇培盛臉上的驚悸、震撼和那份的篤定,做不得假。
書房內死寂一片,只有胤禛粗重的喘息聲和檀香燃燒的細微噼啪聲。
良久,胤禛猛地站起身,在書案后來回踱步。
“蘇培盛,關于姜氏月印傳承的資料全部銷毀,以后不許任何人提及,知道的人全部封口。”
胤禛臉上的震驚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炬射向蘇培盛:“是否有人故意縱馬?
聲音帶著冰冷的殺意,那么巧合嗎?
蘇培盛被胤禛的殺氣激得一哆嗦,連忙道:
“回爺!奴才事后立刻讓人查探了!
那馬確實是南城一家車馬行剛買不久的生馬,被一孩童驚擾,掙脫了韁繩沖上街,純屬意外!
胤禛的眼中的冷意退去,聲音恢復了平日的冷沉,“今日之事,不要讓人知道是姜氏所為!
“嗻!”蘇培盛連忙應道。
“奴才,還有一事要稟?”蘇培盛抬眼看胤禛,猶豫道。
胤禛挑眉,直直看向蘇培盛:“何事。”
蘇培盛:“回主子爺,今日姜主子問奴才一樁舊事才得知,當初十三爺、十四爺被拐,是姜主子出手所救。”
“什么!”胤禛詫異,“姜氏親口所說?”
蘇培盛把當初他們去趙家村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的人家就是姜梅所嫁趙家,以及當日是姜瑤母女把被拐的孩子送回趙家村的事一說。
胤禛捏了捏眉心,心想,要不是今日姜氏自己說,誰都想不到這事是姜氏所為。
胤禛已經不去想,為什么當初姜瑤不承認的事了。
想想她對他做的事,要不是他記得她的“月牙”胎記,這輩子也是找不到她的。
“明日她進府,安排兩人進她院子,不許怠慢.......”
同胤禛一樣心緒不平的,還有今日親眼見到姜瑤壯舉的胤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