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皇帝卻許久都沒有說話。

外面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那風似乎要將整個大殿的屋頂都要掀翻。

“父皇？”

“玄兒，顧家的力量，早就該削了，你以為朕不想削嗎？你以為先皇不想削嗎？是削不了！”

“可是父皇，這顧家和裴家原本都是輔佐高祖一起打江山，裴家已經被削弱到偏居一隅，再無實權的地步，甚至連兒子都要送入京城做質子，為什么顧家就不能依法炮制？”

皇帝搖了搖頭：“因為，當年是裴家主動交出了兵權，而顧家，沒有交。要不然，你以為裴家為什么會被封王？為什么會有自己的封地？那都是用兵權換來的。”

蕭清玄試探著道：“那是不是也可以封顧家為王，給他們一塊封地，叫他們從今往后遠離京城，像那裴家一樣，只留一個質子在京中。”

皇帝還是搖頭：“你以為顧榮昌是傻子嗎？裴家以前確實風光了些日子，大灃第一個異姓王，人人艷羨。”

“可現在他們的郡王封號都是虛的，權勢跟顧家早就已經有天壤之別，沒有兵權，又不擅經營，裴氏就什么都不是了！”

“裴家留在京城的質子裴臨安也早就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裴家舍得把兒子一個人扔在這里，顧家是不可能這么做的。”

而裴臨安為什么會病入膏肓，皇帝和太子再清楚不過——裴臨安幼時便被當做質子送入京城，皇帝為了斬草除根，命人給他下了一種西域奇毒。

裴臨安是裴氏一族最后一個男丁，殺了他，就相當于徹底斬斷了裴氏的根。

從今以后，就再也沒有什么讓皇帝膈應的異姓王了，能稱王的，只有他們蕭氏！

只是裴臨安命大，竟然沒死，一直活到了現在。

不過，也快了，他快死了。

皇帝現在只恨那奇毒太過稀有，后來再得到的毒，都沒有這么好用了，不然他非得給顧氏一族都用上不可！

蕭清玄其實也知道，現在再封顧氏為異姓王是行不通的，畢竟鎮國公已經權傾朝野，讓他放下所有權勢去當個什么閑散王爺，他怎么可能答應。

他提這些，也不過是為后面的話做鋪墊而已。

“父王，那咱們可能只剩下最后一種辦法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他當然知道兒子說的是什么辦法——滿門抄斬！

可是，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先給顧家羅列些抄家滅族的大罪才行。

但問題是，顧榮昌怎么可能給他這個機會！

“顧家勢力之龐大，連朕也忌憚無比，滿朝文武，至少有一半在暗中投靠了顧榮昌！”

“顧氏一族的門生也遍布天下，就連如今替朕鎮守西北的大將霍元初，也是已故的老鎮國公的門徒！霍元初那一身武藝和打仗的本事，都是老鎮國公教的！”

“所以，最后那一種辦法，還需要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這個時候給顧家扣上抄家滅族的大罪名，皇帝也怕霍家向他發難！

到時候西北失守，匈奴大舉進犯，他就得不償失了！

本來他繼承皇位也不夠名正言順，先皇薨逝之時，皇位傳的人也不是他，是他靠著顧氏一族硬生生搶來的，幾個兄弟也都被他殺了，本來已經飽受那些迂腐文臣詬病，再把顧氏一族滿門抄斬，他不得被那群文臣的唾沫星子給淹死！

皇帝思來想去半天，還是在不斷的搖頭。

蕭清玄看著他猶豫不決的樣子，十分失望。

父皇莫不是老了，沒有從前殺伐果斷的銳氣了？他連他的親兄弟都幾乎殺光了，現在要殺顧榮昌，他卻畏手畏腳？

滅個顧氏，到底有什么難的？顧榮昌很可怕嗎？顧家很可怕嗎？

隨便弄封信栽贓一下，給他們安個謀逆的罪名，滿門抄斬，不就行了？

就像他今日偽造的沈晚棠寫給蕭清淵的那封信一樣，誰會深究？誰敢深究？敢提出異議的，全都砍了腦袋便是！

——

國公府。

書房里，顧榮昌坐在上首，看著一臉冷漠的兒子。

“千寒，今日的事，確實委屈了你媳婦，但好在她受罰也沒有太過，所以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莫要對皇上生出不滿來。”

“我若非要不滿，父親該當如何？”

“千寒，你最近風頭太盛了，這不是什么好兆頭?！?/p>

顧千寒冷笑：“對，等皇帝隨便找個理由，滅顧氏滿門，就是好兆頭了?！?/p>

顧榮昌臉色一變：“你胡說八道什么！”

“我不信您沒有感覺到皇帝對顧家的忌憚和打壓?！?/p>

“你都能感覺到，我自然是早就感覺到了，但皇帝有所忌憚也正常，我要的也正是他要對我們顧家有所忌憚，但我也有數，不會做的太過，彼此間保持著平衡，就會一直相安無事。我警告你，你不要給我打破這個平衡，否則，你就是顧氏全族的罪人！”

顧千寒原本不愿意跟顧榮昌多啰嗦，因為上輩子他就已經嘗試過了，顧榮昌根本不信他，也不聽他的。

他覺得皇帝不會動顧家，也不敢動顧家，因為他從來都沒有謀逆的心思，所以他覺得皇帝也不可能拿這種事來栽贓他。

可是今天，顧榮昌深夜冒雨進宮，把沈晚棠從那吃人的深宮里撈了出來，這讓顧千寒對他多了幾分耐性。

“父親可知，皇上今日偽造了一封信。”

“偽造？什么信？”

“一封阿棠寫給蕭清淵的信。”

顧榮昌愕然：“這怎么可能？你確定信是偽造的？不是你媳婦寫給蕭清淵的？”

“父親覺得我就這么蠢，連阿棠的字跡都認不出來，連自己的女人是不是喜歡蕭清淵那種蠢貨都看不出來？”

顧榮昌被他噎的好半天沒說出來話。

他當然知道這個兒子聰明異常，一天到晚八百個心眼子，誰能騙得了他呀，別被他騙了就是好的了！

他干咳一聲，說出了自己的疑惑：“皇上好好的，偽造你媳婦的信做什么？他吃飽了撐的？這么做對他有什么好處？哦，給你編一頂綠帽子，惡心你？替蕭清淵出氣？幼不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