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棠拿這樣的顧千寒沒什么辦法，臉皮又厚，內心又強大，連挨罵的話也要聽。

他能聽，她還不能說出口呢！

她想了一會兒，只能罵了一句不算輕也不算重的：“無恥之徒！”

“就這？”

“這還不夠？”

“威力有點小，下次可以想幾句狠一點的，我什么都受得住。”

顧千寒說完，牽著韁繩往前走，給沈晚棠當起了馬夫。

沈晚棠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跳下馬。

她罵他歸罵他，但好像也沒必要沒苦硬吃，畢竟坐在馬上比她自己走要舒服多了。

走了片刻，她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丫鬟，卻見她們倆跟吉祥并排走在一起，拉開好長一段距離跟著。

看來她們倆也怕暴露她的身份，故意離她遠了一些。

又往前走了一會兒，不遠處已經能看到了走動的百姓了。

沈晚棠剛要開口，顧千寒便已經伸手將她從馬上抱了下來。

沈晚棠的話又咽了回去。

顧千寒輕聲問：“今天沒乘馬車出來？”

“有馬車。”

“在哪兒？”

“停在永新街上，看熱鬧的百姓太多了，馬車過不來。”

“還有兩條街，我送你過去。”

沈晚棠立刻搖頭：“不用！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放心，不跟你一起走，你先走。”

顧千寒說完，拉著他的馬往后退了退。

杜鵑和琴心見沈晚棠下馬了，小跑著過來了，然后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側，等著她示下。

沈晚棠看了顧千寒一眼，知道她改變不了他的決定，便招呼了丫鬟們，繼續往前走了。

一邊走，琴心一邊回頭看，看了一會兒，她總結出一個規律：“世子妃，二公子故意拉開了距離呢，但也沒有拉的太遠，他走一會兒，就放馬兒去吃會兒草，吃完了，他就會追上來，追得太緊了他就又讓馬兒去吃草。”

沈晚棠點點頭：“他只要別站過來就行，別的隨他。”

琴心遲疑半天，終于還是憋不住，小聲問：“世子妃，要是您改嫁了，您能不能帶上奴婢？奴婢還想繼續給您做丫鬟，奴婢不想留在王府。”

她語出驚人，把沈晚棠驚得一個趔趄。

她站穩后，又好笑又好氣的看著琴心：“胡說什么呢，我怎么就要改嫁了？”

琴心聲音更小了：“那個……奴婢瞧著二公子對您是真心的。”

沈晚棠終于回頭看了一眼顧千寒。

他騎在馬上，身高腿長，腰背挺直，陽光灑落下來，給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

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一片淡然，他奢華的錦袍在風的吹拂下輕輕飄蕩，貴氣英武，氣宇軒昂。

沈晚棠微微嘆氣，對丫鬟道：“別看他現在人模人樣的，可他自顧不暇呢！我現在在寧王府挺好的，沒那打算改嫁。”

琴心不死心的追問：“可萬一呢？”

沈晚棠無奈：“萬一我真的改嫁，肯定帶上你，我怎么可能自己走了，把你留在寧王府？”

琴心這下高興起來：“太好了！奴婢謝過世子妃！”

杜鵑笑她：“琴心，你怎么會以為世子不帶你走？世子妃離開你，上哪兒聽那么多八卦去？她誰都不帶也得帶你啊！”

“哎呀，我這不是以防萬一嘛，世子妃要是真改嫁去國公府，國公府的規矩肯定很多啊，萬一那邊不讓世子妃帶王府的丫鬟呢？”

杜鵑遲疑起來：“應該……不至于吧？世子妃，國公府的規矩這么大嗎？”

沈晚棠繼續往前走，她并沒有兩個丫鬟心里的憂慮，她輕聲道：“這些都是小事，我要帶什么丫鬟，我自己說了算，別人說了不算。不管我去哪兒，我都會帶著你們的。”

事實上，沈晚棠其實沒有想的太久遠，因為未來不確定的因素太大太多。

如果顧千寒起事成功，那么他必將稱帝，到時候他皇后的人選，他自己未必能說了算，就算他能自己做主，他也未必會選她。

所以她其實沒把顧千寒的承諾當回事，此一時彼一時，也許說出承諾時是真心的，但過后未必會承認，因為他的地位和權勢全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心中妻子的人選也很難一成不變。

如果顧千寒起事失敗，那么他一定會死，到時候國公府也將不復存在，她就更不可能嫁進去了。

不過，經過這么一打岔，沈晚棠因為顧千凝遠嫁的傷感倒是減輕了不少，剛才她太舍不得顧千凝了，差點兒哭了，這會兒情緒已經平穩下來了。

又走了好一會兒，沈晚棠終于看到了王府的馬車。

她松了口氣，再看不到馬車，她腳底板都要痛死了，下回再出門走這么多路，可不能穿這種薄底繡鞋了，太要命了。

車夫也看到了她們，他立刻驅車上前接應：“世子妃，小的怕您回來找不著車，也不敢亂動，所以沒能前去接您，還請世子妃恕罪！”

沈晚棠擺擺手：“無妨，你做得對，原地等我是最好的選擇。”

她說著，上了馬車，靠在舒適的大迎枕上，接過杜鵑遞上來的涼茶喝了一口，總算覺得舒服起來。

外面有馬蹄聲響起，沈晚棠心中一動，撩開窗簾朝外看去，然后就意料之中的看到了顧千寒。

他也在看她，見她看過來，朝她露出一個不甚明顯的笑容，然后揚鞭策馬，疾馳而去。

沈晚棠看著他意氣風發的模樣，忍不住搖了搖頭，他怎么還是一副囂張公子哥兒的行徑，瞧著像是要去找太子搶親，不像是要造反。

天知道他到底承受著多大的壓力，卻還能保持著這樣一副樂觀不羈的心境，真是神奇。

沈晚棠有時候甚至好奇，他腦子到底怎么長得，為什么會這么與眾不同。

馬車走了半個時辰才回到寧王府。

一回府，沈晚棠就泡了腳，又敷上些藥膏，灼痛感這才減輕了許多。

傍晚，天空中突然出現了大片的魚鱗云。

沈晚棠輕輕皺眉：“明日要下雨了，杜鵑，琴心，叫人把外頭的東西都收一收。”

“是！”

“世子妃，您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了，晚膳要不要多吃一些？”

沈晚棠搖搖頭：“不了，沒什么胃口，我有些累，今晚早些安置吧！”

杜鵑和琴心勸不動她，只能應是。

入夜后，沈晚棠便早早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她被一陣陣吵嚷聲驚醒。

她睜開眼睛一看，外頭竟然火光大亮，殺伐聲不絕于耳。

她立刻起身，高聲叫道：“杜鵑，琴心！”

兩個丫鬟立刻走了進來：“世子妃！”

沈晚棠神色凝重：“外頭這是出什么事了？”

琴心聲音里透著一股驚慌：“世子妃，聽說，聽說國公府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