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棠站起身,在眾人頗有些憐憫的目光里,神色平靜的朝著福嬤嬤走了過去。
福嬤嬤伸出手,挽起了袖子。
沈晚棠的手指搭在福嬤嬤的手腕上,認認真真的診起脈來。
沒一會兒,太后就失去了耐心:“診完沒有?你怎么診個脈都這么費勁!”
沈晚棠松開了手,語氣沉靜:“稟太后,福嬤嬤身子大體康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偶有偏頭痛之患,大約是年輕時受了風寒留下的病根兒。”
太后一愣,隨即冷笑:“胡說八道,福嬤嬤好的很!她根本就沒有什么偏頭痛,我看你根本不懂醫術,隨便便了個病癥就敢拿來糊弄哀家!真是不知死活,來人,給我把她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太監們剛要來拉沈晚棠,沈晚棠卻揚聲道:“且慢!”
太后不屑的看著她:“你還有什么話說?”
“福嬤嬤到底有沒有偏頭痛之癥,太后也該讓幾位太醫診一診看一看,另外,太后也應該問問福嬤嬤自己,她有沒有被頭痛之癥纏繞折磨,她自己最清楚才是。”
太后皺著眉看向福嬤嬤:“這不知死活的東西非說你有偏頭痛,來,你告訴她,你到底有沒有這個病!”
福嬤嬤卻遲疑了,她看著太后信誓旦旦的樣子,實在不知道這會兒該說實話還是該說假話。
她伺候了太后這么多年,卻仍然摸不準太后的心思。
不過,這么多年來,她能一直待在太后身邊,自然也有自己應對的一些法子,她急忙跪了下去:“太后圣明,奴婢沒有偏頭痛,只是偶爾有些頭悶不適而已,這些小毛病,人人都有,不足掛齒,這根本就不是偏頭痛!”
太后很滿意她的回答,她看向沈晚棠:“聽見了嗎,福嬤嬤根本就沒有偏頭痛!你就是個沽名釣譽之輩,還說什么通醫術,騙子而已!現在,你還有什么話說?”
沈晚棠依舊平靜:“福嬤嬤有頭悶不適,已經說明問題了,太后串通福嬤嬤,硬要說這不是偏頭痛,我也沒有辦法。”
“太后心中早就定好了答案,也早就給我定好了罪,我無話可說。”
“太后想打我,直接打便是,繞這么大一個圈子,給我扣一個罪名,實在有損太后聲譽。”
太后被她一番話氣的直瞪眼:“好你個伶牙俐齒的賤東西,你說誰串通福嬤嬤?哀家堂堂太后,不稀罕做這種卑鄙齷齪事!”
沈晚棠抬頭看著她:“那太后為何不讓幾位太醫給福嬤嬤診脈?太后莫不是怕了?怕我真的懂醫術,怕太醫們診脈結果跟我的一模一樣?”
太后被她氣了個倒仰:“你算什么東西,哀家豈會怕你?!哀家倒是沒看出來,你還是是死倔死倔的硬骨頭,二十板子不要,偏要三十板子!”
屋子里其余的人也不太明白沈晚棠為什么要激怒太后,就為了證明她診脈結果是對的?
要知道,太后剛剛說了啊,診脈有錯漏,打二十板子,可若是無錯漏,那就要打三十板子!
世子妃是不是不會算賬啊,這種情況肯定要故意診錯才對啊!
然而,沈晚棠站得筆直,不卑不亢的道:“那就請太后下令,讓幾位太醫也給福嬤嬤診脈,我不信太醫們也已經跟太后串通好了。”
太后簡直怒不可遏,她已經許久許久都沒有遇到過敢這樣挑釁她的人了。
但她的名聲不能毀在這里,她厲聲道:“你們幾個,都來給福嬤嬤診脈!都給哀家診得仔細點兒,若有錯漏,你們跟著沈晚棠一并受罰!反正也都是一群治不好我兒的廢物,一起打死了干凈!”
秦太醫幾個趕緊站起身,一個接一個的去給福嬤嬤診脈。
等所有人都診完之后,太后就冷冰冰的問:“如何?福嬤嬤到底有沒有偏頭痛?”
秦太醫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幾個老狐貍沒有一個肯先開口說話的。
“說話!都啞巴了不成?!”
太后煩躁不已,拿起一只茶碗就朝幾個太醫砸了過去:“哀家問你們話,都聽不見?”
秦太醫首當其沖,他不敢躲,但他十分敏捷的接住了茶碗,然后習慣性的就跪了下去。
他一跪,其他太醫也趕緊跟著跪,生怕跪的慢了被太后盯上。
太后又氣又怒:“秦方明,你來告訴哀家,你診脈的結果是什么!說不出來,哀家這就叫人砍了你的手,叫你以后再也診不了脈當不了太醫!”
秦太醫的手忍不住在袖子里縮了縮,他匍匐在地,語氣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回太后,依臣所見,福嬤嬤卻有偏頭痛之癥。”
太后臉色一變:“什么?!還真有?你可診對了?哀家看你是歲數大了,老眼昏花了,連偏頭痛都能看錯了!滾過來,再診一次!”
秦太醫卻沒有上前,開什么玩笑,一個偏頭痛他都診不對,他這太醫還當什么?
回頭叫同僚們怎么議論他?一個偏頭痛,還要診兩回才能確定,還不如沈晚棠一個年輕女子診的快,診的準?
他做人圓滑歸圓滑,精明歸精明,可涉及醫德醫術上頭,他還是很珍惜羽毛的。
“太后息怒,不會有錯的,福嬤嬤確實是偏頭痛。”
“不可能!”
眼看著太后又要發怒,秦太醫急忙道:“但是,偏頭痛也分很多種,方才世子妃說福嬤嬤的偏頭痛是年輕時受了風寒留下的病根兒,臣以為這不能妄下論斷,臣倒覺得,福嬤嬤的偏頭痛也可能是冷水洗頭洗發所致。”
太后臉色微微好看了一點兒:“這么說,還是沈晚棠診錯了?”
“倒也……不能說完全錯,受了風寒也確實會引起偏頭痛。”
太后煩躁的揮揮手:“你給哀家退到一邊兒去,你就從來沒有個痛快時候,聽你說話哀家都覺得煩!周光正,你來說,福嬤嬤到底如何!”
周太醫一把年紀了,胡子花白,眼皮微垂,可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光明而清正,他耿直的道:“臣認為世子妃診的沒錯,福嬤嬤就是有偏頭痛,而且她偏頭痛的起因就是由風寒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