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書房。

顧千寒已經換了一身干爽的衣裳，他坐在書案前，掌心里握著一只潔白的藥瓶，正緩緩的撫摸著。

藥瓶因為被他撫摸了太多次，已經變得細膩光滑，如羊脂玉般潤澤。

一道黑色的人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顧千寒頭也不抬，淡漠的問：“黑曜，找到林柔心了沒有？”

“回公子，找到了。”

“是死是活？”

“還活著。”

“活著？那為何蕭清淵和霍云舟都沒找到她？”

“她似乎不想讓蕭世子和霍公子找到她，她上岸后，已經連夜改頭換面，藏了起來。”

“果然是兩個廢物。”

顧千寒淡漠的嘲諷了一句，頓了片刻又道：“算那個林柔心有點兒腦子，她‘死了’比活著有用的多。”

“公子的意思是？”

“她想利用假死，對付蕭清溪，既然如此，那就幫她把火點的更旺一些。派人宣揚出去，就說姝陽郡主，囂張跋扈，仗勢欺人，撞翻了世子妃和阿凝的船，想置她們于死地，她還親手將林氏孤女推入河中，將其淹死。”

“是！”

“再去搜羅一些蕭清淵和蕭清溪過去跋扈欺人的罪證和傳言，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都大肆宣揚，酒樓，茶館，坊市，我要人人都開始議論蕭氏皇族有多么橫行霸道，欺壓百姓！”

“是！”

“林氏一族可還有能主事的長輩？”

“嫡系沒有了，但還有旁支。”

“找個潑辣些的，叫她帶人去哭墳，林氏嫡系孤女被殺，他們族人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說不過去吧？哭鬧才有好處拿，不哭不鬧，林氏一族的產業恐怕都保不住，要被蕭氏霸占了。”

“是，屬下這就去辦！”

“嗯，去吧！”

顧千寒揮揮手，讓黑曜離開。

隨后，他喚了吉祥進來：“阿凝那里如何了？太醫怎么說？”

“公子，太醫說，大小姐身體底子好，雖說落了水，但并無大礙，大小姐這會兒已經喝了湯藥，準備睡下了。”

“庸醫！”

吉祥一呆：“啊？公子，您……您為何這樣說？”

“阿凝身子弱，又在河水里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生病？去，叫阿凝把動靜鬧大一些，最好病的驚天動地，十天半個月都起不來床。”

吉祥忍不住撓頭：“大小姐怕是不會聽您的啊，她估計是忍不了十天半個月，今夜回來之后，大小姐就一直在罵姝陽郡主呢，還說明日要去宮里告狀去。”

“愚蠢，告狀哪有病重有用？她只需要天天在家里躺著，裝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來，蕭清溪就得脫層皮，她要是活蹦亂跳的去宮里告狀，蕭清溪反而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吉祥眼睛一亮，公子的腦子果然轉的最快，他連忙點頭：“是，小的這就去把您的話告訴大小姐！”

“嗯，你看看福澤回來了沒有，回來了就立刻來我這里回話。”

“是！”

吉祥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顧千寒沒有等太久，大約一刻鐘后，福澤就貓著腰小跑著進了書房。

“二公子，咱們在寧王府的人說了，世子妃挺好的，既沒凍著也沒嚇著，她回去之后，還又練了您的字帖呢！”

顧千寒微怔，她倒是有一顆強大的心，都落水了，還有心情練字。

不過，想到她這樣勤勤懇懇一日不落的練他的字，他心口微微發熱，今日因為蕭清淵抱了她而帶來的痛苦也消減了幾分。

他握緊瓷瓶，冷漠的臉上終于有了一點點笑的模樣：“她今日跟蕭清溪發生了沖突，還騙了蕭清淵，他們兄妹兩個，可有為難她？寧王和寧王妃可有為難她？”

“二公子放心，都沒有，寧王府現在亂著呢，姝陽郡主又動了胎氣，而且這次好像比以往都要嚴重，周太醫去了之后就臉色很難看，一句話都沒說，他今夜被留在了寧王府，都不能回家了呢。”

顧千寒點點頭，周太醫的性格其實是有些絮叨的，他看診有個人盡皆知的習慣，那就是如果情況不嚴重，他就會話很多很多，還會訓這個訓那個，叮囑一大堆，可如果情況十分嚴重危急，他就會不說話，也不會訓人更不會叮囑，因為已經沒必要了。

周太醫這次都不說話了，顯然蕭清溪的情況岌岌可危。

“二公子，寧王連夜進了宮，大約是找皇上和太后，給姝陽郡主求情去了。今夜姝陽郡主把林姑娘推入河里的事，岸上好些人都瞧見了的，寧王若是不給姝陽郡主求情，姝陽郡主怕是難逃罪責了。”

顧千寒漠然道：“他當然會去給蕭清溪求情，我要的，就是他進宮求情！最好，蕭清溪能在這次的人命案里毫發無傷，全身而退！”

福澤有些發懵了，他轉頭看向剛從顧千凝院子里回來的吉祥，想問問他二公子這是什么意思。

可吉祥比福澤還要懵：“公子，您剛才不是還說要讓姝陽郡主脫層皮嗎？怎么這會兒又說希望他毫發無傷全身而退了？”

顧千寒站起身，聲音淡漠：“這并不沖突。”

“啊？這還不沖突啊？小的怎么聽不懂呢？”

“蕭清溪惹的禍越大，罪責就越大，當人人都以為她要脫層皮的時候，她卻全身而退了，文武百官會怎么想？百姓又會怎么想？就因為她姓蕭，所以就有特權？就因為她是皇族，所以殺了忠烈之女都沒有任何懲罰？那以后，誰還會效忠于蕭氏？”

吉祥和福澤不由的面面相覷。

原來公子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蕭清溪受懲罰，這對他來說，太淺薄！

公子想要的，是民心！

“寧王若真有腦子，就不該去宮里替蕭清溪求情，不過，他大概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女兒受罰受牢獄之災。”

顧千寒突然笑了一下：“這個上元節，蕭清溪作死作的好啊，殺人殺的妙啊！她要是再多殺幾個就好了！”

吉祥和福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睛里看到了兩個字——瘋子。

人人都說二公子冷酷，可只有他們近身服侍的人才知道，二公子其實很瘋狂，他那些離經叛道的想法，隨便說出一個來，就能嚇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