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說話的時候,顧千寒目光微轉,落到了沈晚棠的身上。
令他意外的是,她此刻竟然也在看他。
只不過,跟他相比,她的目光清澈寧和,不帶有任何雜質,只是因為他母親的話流露出一絲好奇。
這種好奇,他曾在別人身上見過很多次——很多人都好奇他這個有天才神童名號的人,會喜歡什么樣的女子。
顧千寒沒有跟沈晚棠對視太久,他很快便收回目光,重新喝茶。
她看他,看的再久也沒關系,因為她確實坦蕩磊落,問心無愧,旁人不會誤會不會生疑。
但他不行,他將她據為己有的想法越來越強烈,看她久了,一定會露出破綻的。
驚鴻一瞥,她的姿容神態,都已經烙印在他的腦海里,他看到她臉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余一條淺淺的痕跡。
而她雪白的脖頸上,卻多出了一道長長的紅痕。
她顯然特意穿了高領的衣裳遮蓋,可惜那道紅痕太長太明顯,她稍微一動,那道紅痕就會露出來。
顧千寒咬牙,該死的蕭清淵,他竟然舍得對沈晚棠下這么狠的手!
他捏著茶杯的手指不自覺的用力,薄胎的青瓷茶盞承受不住這股力道,瞬間碎裂開來。
一片碎瓷扎入了他的指腹,鮮血瞬間溢了出來。
屋子里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千寒,你的手!”
“二公子!”
“全嬤嬤,快叫太醫來!”
顧千寒自己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他隨手把碎瓷片從指腹里拔出來,淡淡的道:“一點小傷,王妃不必叫太醫。”
寧王妃遲疑:“這……”
顧夫人也阻止寧王妃:“確實不是什么大事,叫太醫確實過了,包一下就行了。”
這如果是在自己家,顧夫人就叫太醫了,可這是在寧王府,她就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寧王妃看著顧千寒的手指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血,覺得他被割傷是自己王府的責任,這傷確實沒到要請太醫的地步,可也絕不是能放任不管的樣子。
她求助般的看向沈晚棠:“棠兒,你快給他瞧瞧吧,趕緊給他先把血止住!”
沈晚棠走到了顧千寒身邊,拉過他的手檢查片刻,微微皺起眉頭:“二公子的指腹里怕是還有細小的碎瓷沒有取出來。”
顧夫人看著兒子的手血流不斷,也是心疼的,她忍不住問沈晚棠:“這可如何是好?世子妃可能幫他取出來?”
沈晚棠的語氣帶著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夫人別擔心,這個能取,我這就叫丫鬟去拿我的東西來,等碎瓷取出來之后,上一點藥,這血就能止住了。”
顧夫人松了口氣,她突然覺得,家里有個精通醫術的兒媳婦,居然如此方便。
小傷小病什么的,自己在家里就處置了,不用請太醫不用找大夫,省去了一堆麻煩不說,也不會因為頻繁請大夫上門而遭到外頭的人惡意猜測和謠傳。
越是世家大族,越不喜歡總是請大夫上門,大家都很注重臉面。
她對著沈晚棠連連道謝,又埋怨兒子:“千寒,你怎么這般不小心,喝個茶都能傷了手,下回千萬記得小心些。”
寧王妃趕緊道:“顧夫人也別怪他了,這不是他的錯,都是這批茶盞太不結實了,這才傷了千寒的手,真是對不住夫人和二公子,好好的就受了傷,我這心里真是過意不去。”
“王妃說哪里的話,咱們也用的一樣的茶盞,都沒碎,就他的碎了,定是他手勁兒太大了!”
“不不不,茶盞質量參差不齊,咱們的沒問題,不等于千寒手里的沒問題,我以后可得叫人仔細檢查每一只茶盞!”
她們兩個互相都在找自己這方的責任,屋子里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瞬間緩解,變得和氣無比。
沈晚棠聽著她們的話,心里有些感嘆,到底都是王公貴族的夫人,自己要面子不說,也很給對方面子,碰上這樣的事,三言兩語便和氣化解,絕不肯因為這樣的小事結梁子。
顧千寒卻根本沒聽到她們兩個說了什么,沈晚棠的丫鬟已經取來了她的工具,她把他的手放在她手里,讓嬤嬤端著燭臺,她不斷的轉動他的手指,尋找那一點點碎瓷。
片刻后,她捏住他的手不再轉了:“二公子,別動,我找到了。”
“嗯。”
顧千寒應了一聲,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到她的臉上。
她認真專注的樣子令人沉醉,她美而不自知。
她捏住他手的手指在微微用力,傷口滴血的速度陡然加快,疼痛也陡然加劇,可他卻覺得這分外美好。
她留給他的記憶總是這樣刻骨銘心。
很快,她便用那只銀質的尖細小鑷子取出來一小片薄薄的碎瓷。
她松開了手,臉上帶了笑:“二公子,取出來了,你現在感受一下看看,還疼嗎?”
他看著她的笑容,心底一片柔軟,本來想夸她幾句,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只說了三個字:“不疼了。”
顧夫人卻笑著稱贊道:“世子妃果真是有一雙妙手,這樣薄這樣小的碎瓷都能取出來,這東西取出來之后,竟然立刻就不滴血了,可是省去了千寒的一番痛苦,千寒,還不快謝謝世子妃!”
顧千寒聲音有些輕:“多謝世子妃。”
“夫人和二公子不必客氣,二公子在府里傷了手,我替他取出碎瓷,本是應當的。”
沈晚棠說著,叫了丫鬟來給顧千寒上藥包扎。
但顧千寒沒用丫鬟,他自己取了藥膏涂上,見不流血了,連包也沒包。
顯然,這點傷他確實沒有放在心上。
沈晚棠看著他的傷欲言又止,他不光手指上的傷需要處理,他臉上的傷也該處理一下才是,可是他自己沒當回事,顧夫人竟然也沒提醒他上藥。
她一個外人,出言提醒實在多有不妥。
顧夫人覺得來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剛說了一句準備告辭的話,蕭清淵就一陣風一樣的闖了進來。
“母親,畫意病了!我來找沈晚棠,趕緊讓她去給畫意看看!”
寧王妃原本和氣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胡說八道!棠兒是當家主母,豈有給丫鬟看病的道理!一來就胡言亂語,沒看我這里有客人嗎?你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