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那天的警告,會為我們隔絕掉林家的風波。
但我還是低估了趙天龍的無恥,也高估了現代商業競爭的“文明”程度。
幾天后,麻煩以另一種方式,找上了門。
先是衛生部門、消防部門、工商部門,以前所未有的頻率,輪番上門“檢查”。他們拿著各種條條框框,雞蛋里挑骨頭。今天說我藥材擺放不合規,明天說我消防通道有雜物。
我明白,這是趙天龍在背后發力了。他查到了我和林家的聯系,既然動不了林清菡,便想通過打壓我這個“林家恩人”,來惡心林家。
這些騷擾雖然煩人,但“安和堂”本就樸素簡單,他們也查不出什么大問題。我一一應付,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但真正讓我動怒的,是他們將主意打到了一一的身上。
那天下午,我去學校接一一,她的班主任張老師表情凝重地找到了我。
“江先生,最近市教育局接到幾封匿名舉報信,說……說一一的入學資格有問題,還說您作為單親父親,家庭環境復雜,不利于孩子成長,要求學校重新評估一一的就讀資格。”張老師氣憤地說,“這簡直是無稽之談!一一品學兼優,是所有老師都喜歡的孩子。我已經把舉報信壓下來了,但您要有個心理準備,對方似乎來頭不小?!?/p>
那一瞬間,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意,自我心底一閃而過。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而一一,便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逆鱗。
趙天龍,你千不該,萬不該,將你那骯臟的手,伸向我的女兒。
我回到醫館,第一次沒有陪一一寫作業,而是獨自一人,在后院站了很久。夜色如墨,我的眼神比夜色更冷。
我本無意入局,但棋局外的風,卻要吹倒我的家。既然如此,我便只好親自走進這棋局,將那下棋的人,連同他的棋盤,一起掀了。
第二天,林清菡再次登門。她面容憔悴,眼中有深深的歉意。
“江先生,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您和一一。趙天龍的手段,我已經知道了……”
“趙天龍現在在哪?”我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林清菡一愣,沒料到我會問這個。
“他……他今晚會在‘天龍集團’頂樓的私人會所,宴請這次能源項目評審組的幾位關鍵人物?!彼乱庾R地回答。
“很好?!蔽尹c了點頭。
“江先生,您想做什么?”林清菡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她從我平靜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山雨欲來的味道,“您千萬不要沖動!趙天龍身邊守衛森嚴,而且他……”
“我不是去沖動?!蔽铱粗?,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去跟他講講道理?!?/p>
說完,我轉身回屋,留下林清菡一個人在院中,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是夜,海市之巔,天龍大廈。
頂層私人會所內,燈火輝煌,觥籌交錯。
趙天龍,一個身材微胖、眼神陰鷙的中年男人,正滿面紅光地端著酒杯,與幾位評審組的官員談笑風生。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會所的入口,守著八名身材魁梧、太陽穴高高鼓起的保鏢,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好手,尋常人等,連靠近都做不到。
然而,就在宴會氣氛最熱烈的時候,會所那扇厚重的紫檀木大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了。
一個穿著樸素麻衣的身影,牽著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就這么沐浴在門外的月光下,靜靜地站在那里。
正是江修遠和江一一。
整個會所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對不速之客身上。音樂停了,笑聲也停了。
“你們是什么人?怎么上來的!”保鏢隊長臉色一變,厲聲喝道。
我沒有理他,只是牽著一一,一步一步,從容地走了進去。那八名保鏢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氣墻推開,竟無一人能靠近我們父女分毫。他們只覺得一股如山岳般沉重的壓力當頭罩下,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我的目光,越過所有人,直接落在了主座上的趙天龍身上。
趙天龍的瞳孔猛地一縮。他認出了我。那個林家丫頭身邊,廢了他手下的神秘男人。
“是你?”他強作鎮定,揮手讓保鏢退下,陰沉地問道,“閣下深夜闖我私人宴會,是何用意?”
我走到他的酒桌前,相隔三尺,站定。
我沒有看那些官員,也沒有看滿桌的佳肴,只是平靜地看著他,開口說道:“我來,只問你一件事。我女兒學校的舉報信,是不是你做的?”
我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趙天龍臉色一變,隨即冷笑一聲:“是又如何?商場如戰場,我只是用了一點小小的手段而已。閣下武功再高,難道還敢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對我動手不成?現在可是法治社會?!?/p>
他有恃無恐。他篤定我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動手?”我搖了搖頭,笑了。那笑容里,帶著一絲古老的、俯瞰眾生的漠然,“趙天龍,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殺你,只會臟了我的手?!?/p>
我伸出一根手指,沒有觸碰任何東西,只是對著他面前那杯滿滿的紅酒,凌空一點。
“你看好了?!?/p>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那杯紅酒,在沒有任何外力作用下,酒液開始劇烈旋轉,形成一個小小的旋渦。緊接著,殷紅的酒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得清澈、透明,最后,化作一杯清水。
而那只昂貴的水晶酒杯,表面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最終“啪”的一聲,無聲地化為了一堆晶瑩的粉末,散落在桌面上。
整個會所,死寂一片,落針可聞。
那些所謂的官員、富商,一個個臉色煞白,冷汗直流。這是什么手段?魔術?不,這是神仙才有的手段!
趙天龍更是如墜冰窟,他引以為傲的財富、權勢,在這一指之威面前,脆弱得像個笑話。他終于明白,自己招惹的,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我收回手指,低頭對懷里的一一柔聲說:“一一,告訴叔叔,你喜不喜歡上學?”
一一怯生生地看了趙天龍一眼,然后大聲說:“喜歡!我喜歡張老師,也喜歡我的同學!”
我抬起頭,目光重新鎖定在趙天龍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聽到了。從明天起,我不想再聽到任何關于我女兒的流言蜚語。林家和你的競爭,我沒興趣管。但你記住,有些底線,你碰不起?!?/p>
“我給你三天時間,滾出海市。否則,你的下場,會比那只杯子,更慘?!?/p>
說完,我不再看他一眼,牽著一一,轉身,從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