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蘇小娟親自去校門口接蘇夏回家。
高三晚自習十點下課,所幸江城火鍋店眾多,生意好的大店,就算不是通宵營業,也要開到凌晨兩三點,礙不著母女倆去撈一頓夜宵。
蘇小娟腦子活泛,不認死理。
高三生保證睡眠是很重要,但這種需要慶祝的好日子,要是輕輕掀過去,她閨女的士氣也要輕輕掀過去了。
睡覺有的是機會睡, 不差這一天。
這么肯上進的女兒,她不獎勵留著給誰?
包廂是中午就定好的,辣鍋里滾著鮮香四溢的鴨血,小姑娘喜歡的肉類和菌菇擺滿了一桌子,蘇夏剛一落座,一碗冒著尖尖的牛奶刨冰就放到了她身前——
小料加滿,草莓丁堆成小山高。
自從蘇夏絕食減肥,把好好的身體餓出了生理痛,凡是兩人一起出來吃飯,蘇小娟一直陪她喝常溫飲料,這次算是大赦天下。
出乎她意料的,碰杯好幾輪,蘇夏那邊的刨冰只下去了幾口。
“今天不管你?!?/p>
蘇小娟給她夾兩筷子響鈴卷,“不讓你碰冷飲的時候,天天伙同你舅舅偷著買奶茶,現在倒矜持了?!?/p>
蘇夏把媽媽夾來的菜吃了,強忍著心虛沒低頭,“……常溫挺好的,不傷脾胃,我現在也學著自律了。”
蘇小娟“哦”一聲,又瞄她兩眼,該涮肉涮肉。
蘇夏不敢看她,一只手在桌底下偷偷摸肚子。
天知道她今天吃了多少雪糕。
張越送來的那一袋遠程外賣,她心里悄悄甜了沒一會,就覺得自己真是害人不淺,許皎皎的耳蝸定金多半才剛剛交上,許霽青又花了一筆沒必要的錢。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羊毛出在羊身上。
許霽青這給她補課補的。
蘇夏給錢,蘇夏花,一分別想帶回家。
十來支雪糕,她午休時埋頭苦吃了兩支,靈機一動把保溫杯里的水都倒了,撕開雪糕包裝又塞了三根進去。
剩下的實在沒辦法了,才給班里熟悉的女生分了。
一下午的時間,經過四班門口的路人只看得見,校花熱門候選人蘇夏同學熱衷于養生,每逢課間就抱著保溫杯站在走廊喝熱水。
唯一的知情人何苗目瞪口呆,“今天作業可多了……光是丁老師發的那兩張卷子,沒個一節半晚自習下不來,陛下,你晚上還準備從洗手間出來嗎?”
午后的陽光曬得大理石窗臺暖烘烘的。
蘇夏手臂懶洋洋搭在上面,攤平展開扭扭腰,曬太陽驅寒氣,“我身體可好了,一點感覺都沒有。”
話是這樣說。
眼下坐在火鍋店里,“一點感覺都沒有”的蘇夏還是宣告投降。
小肚子摸上去涼涼的,直往下墜,感覺月經都快被催來了。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刨冰不吃就不吃,蘇小娟心情一點沒被影響,問她,“這次有什么想要的東西沒有?自己一個人悄悄考這么好,必須好好獎勵獎勵?!?/p>
蘇夏眨眨眼,“有上限嗎?”
蘇小娟的啤酒還沒咽下去,瀟灑揮揮手。
炒地皮的錢利滾利,上不上市的先擱到一邊,公司憋著一股勁轉型,每天都在往前沖。
她現在財大氣粗,“你媽有錢,隨便提?!?/p>
十七八的小姑娘能想要什么貴東西,最多就是一套房一輛車的事。
房子她早有打算,車只等蘇夏成年。
蘇小娟是從草根奮斗出來的,比起神佛和命運,更信自己的努力,對貴人的恩情看得很重。
她看得很清楚,公司能有現在這么好的勢頭,能多一筆錢讓她好好考慮考慮未來,而不是悶頭蓋廠子擴生產,全是因為蘇夏年前堅持讓她多買的荒地。
天賜的小貴人就是她的寶貝女兒,再寵一點又何妨?
窗外江岸萬家燈火,火鍋店包廂里熱氣氤氳。
蘇夏穿著一中的夏季校服坐在那,白襯衫灰格子裙,乖乖巧巧又水靈,怎么看怎么招人疼。
只要女兒開口,就算想去火星旅游,她都不會立刻搖頭。
蘇小娟這么想著,胳膊卻突然被人摟住了。
小姑娘扎了馬尾辮的腦袋親親熱熱湊過來,臉頰貼上她肩頭,軟乎乎地蹭,“那我想以后每天都能和媽媽一起吃早飯,每天都能見到你?!?/p>
“你這次出去好久,我好想你啊?!?/p>
她嘟嘟囔囔的,“每天掛視頻電話前我問你,你一直說馬上就好馬上就好?!?/p>
蘇小娟自己不是愛示弱的人,也不知道蘇夏這種把撒嬌當吃飯喝水的性格是哪學來的。
她心里受用,面上卻不好表現出來,佯怒掐一把她的臉,“生意場上的事一天一個樣,要能回我早回了,你以為我不累啊?!?/p>
“棉花園現在那個溫度,路上隨便磕個雞蛋不一會就煎熟了,我還得從早到晚陪著港城那邊來的老板。”
話說到這,她終于想起一件忘了一晚上的大事,一拍腦袋,“他家小孩說是下周去你們一中交換,估計得待上一兩個月。”
蘇夏沒反應過來,“啊?”
“陪著我去看棉花廠的梁總,他家里有個兒子,跟你一邊大,今年在港城讀高三,說是已經收到什么帝國理工的錄取信了,現在閑著也是閑著?!?/p>
“梁總本人對江城這邊經商環境挺感興趣,聊起孩子多問了兩句,準備這學期把他兒子搞來,體驗體驗大陸高中生活?!?/p>
“他給我看過照片,干干凈凈不招人煩,挺陽光一小帥哥,”蘇小娟一頓,挺嚴肅斜她一眼,“不是讓你早戀啊。”
“拿女兒出去換人情這種事,我還做不出來。”
“我跟他說了,我閨女忙著高考沒空招待人,港佬說沒關系,野小子自由放養慣了,就是跟你知會一聲,知道有這么個人就行,要是下回在學校里見到,突然沖上來跟你打招呼,別嚇著。”
又是港城,又是姓梁的。
蘇夏心里隱隱有個很離譜的猜測,她開口問,“他兒子叫什么?”